草原北方。
虽然突厥营帐惨遭屠杀，但数十万突厥族人，仍旧有超过半数以上的突厥人，四散逃离到北方。
回纥、薛延陀、拔野古、同罗、仆骨、思结、契苾、浑、斛薛等等部落，也都纷纷收到消息。
突厥控弦百万之军，其中就包括这些部落的人。
始毕可汗召集的三十万大军中，有十万便是各个部落中，挑选一些男子携带家眷前往，一方面可以从南方中原里，为部落带回战利品，另一方面也不会影响部落在北方，正常的生计，同时也防范东边的敌人以及西突厥。
故而在隋军屠杀的人中，或多或少都有他们各自部落的族人。
营帐内。
所有部落的首领全都聚集在一起。
“两万人就敢来草原屠杀我们的族人，绝对不能放过那支隋军，血债血偿！”
“我建议，我们各个部落率领大军南下，将那支隋军包围在草原！”
“对！绝不能让他们跑掉！”
药罗葛、壹利吐、拔野古、思结等等各个部落姓氏的首领，简单的见面后，便全都做出决定，将各自营地内的羊群、马儿交给家眷，带着部落中所有男子全都南下，必须要让那支隋军，尝到血的代价，不能让他们逃跑。
次日。
草原上，一支支浩浩荡荡的北方骑兵，兵分几路，在各个部落首领的率领下，在人山人海的妇女观望中，朝着南方赶去。
另一边。
在一块由几座小山围聚的盆地湖泊内。
翠绿色的草原上，一望无际的马儿正在吃着草，到处都是将士拿着粮食投喂马匹的身影。
“大将军，这些日子别说马儿，就是将士们都养膘了！”
葛峻来到伏子厚面前，看着不少将士都躺在草地斜坡上，悠然自得的闲聊。
这或许不是葛峻第一次看到将士们如此惬意，但却是葛峻头一次看到将士们脸上的笑容内，洋溢着的幸福。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士们闲聊之际，很多将士都说，活一辈子，能有这几天，值了！
这般潇洒惬意，古往今来，可没多少人能体会到！
“这才刚刚开始！告诉将士们，等回到太原，他们得到的财宝，有得他们日后享受的！”
伏子厚看向葛峻一眼。
齐灵阳、邱大汉在一旁，脸上同样露出笑容。
“放心！大将军！将士们都说了，就算有三十万突厥大军拦着他们南下的路，他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把财宝带回去！”
葛峻一脸自信的说道。
刘武周、苑君璋、郭士文与其他将领，听到葛峻的话都没有感到意外，兵锋铁蹄踏过突厥领地后，剑刃染过突厥血，全军所有将士都仿佛醒悟过来一般。
面对突厥人时，谁都没有再露出害怕的神情。
如今在这里的两万多将士，哪一个不带着黄金珠宝，哪一个不是归心似箭。
这时候就算三十万突厥大军整整齐齐的在前方，怕将士们也会拼死冲杀过去，硬生生把退路杀出来。
这也是在刘武周心中，伏子厚另一个让人害怕的地方。
有胆子、有魄力、有手段。
明明有时候伏子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计后果的疯子，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人，让刘武周如今已经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此前在晋阳的时候，刘武周麾下还有亲信、有部将，更有远超过晋阳的兵马。
可就是在这看似疯狂的北上一行中，刘武周如今所有亲信、部将，以及昔日所有兵马，全都成为伏子厚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
如今刘武周就是想要离开伏子厚身边，都带不走一个将士，甚至就连心腹苑君璋、郭士文都会劝他留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武周所有心思，都已经烟消云散。
至少有伏子厚，刘武周是一点念头都没有。
“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他们回去之后，都有功劳！”
伏子厚说话间，看着北方，一抹若隐若现的预感浮现心间。
在刘武周、齐灵阳、邱大汉等人的目光下，伏子厚露出少许凝重的神情。
“怎么了将军？”
齐灵阳开口询问道。
“过去那么多时日，突厥营帐的消息，定然已经传到北方！我担心，很可能北方其余部落的人马，正在往这里赶来！”
伏子厚看向齐灵阳解释道，随后从一旁的马背上，取下地图。
如今不是秦汉时期，不管是早些年的霍去病，还是李世民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岳丈长孙晟，都已经把北方的山川地势，全都在地图上描绘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始毕可汗与咄苾内战的消息！”
刘武周看向伏子厚，眉头紧锁，想了想。
“始毕可汗与咄苾会不会不内战？”
刘武周有些担忧的问道。
“应当不会才是！”
郭士文看着伏子厚打开地图，一边思索，一边摇头。
在刘武周的目光中，郭士文分析着，伏子厚安排义成公主南下之后，又将咄苾的事情，告诉始毕可汗的女儿，使其南下。
如此一来，知道始毕可汗危险，可汗的那些女儿定会拼命赶路，大概率是会比义成公主更早见到始毕可汗！
已经得到消息有所准备的始毕可汗，又怎会善罢甘休。
就算义成公主真有能力，能说服始毕可汗冷静下来，先不动手。
可本就背叛始毕可汗的咄苾，也不可能等下去！
咄苾清楚伏子厚率领隋军在北方，他才有机会除掉始毕可汗，等始毕可汗回到北方，他咄苾只有一死！
“可为何过去那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始毕可汗率领大军返回北方，必会派兵驻守雁门山脉的关隘，唯有等始毕可汗与咄苾内战，驻守关隘的突厥人才会撤兵，这是将士们唯一能安然渡关的机会！”
苑君璋听到郭士文的分析，皱起眉头。
“若是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势必要面临北方其余部落人马的包围！”
苑君璋看向伏子厚、刘武周等人。
“那始毕可汗与咄苾，很可能都在等！否则那么多日过去，他们怕是早已赶到！”
伏子厚看着地图分析道。
伏子厚猜测，咄苾肯定是希望隋军先动手，而始毕可汗也在等北方其余部落的兵马，打算连同隋军与咄苾在内，一起除掉。
“既然他们在互相掣肘，那就先不陪他们！传令，所有人整备，明日离开这里！往北方走！”
伏子厚对着邱大汉说道。
“诺！”
邱大汉抬手道，随后转身离开。
“返回北方？”
刘武周、苑君璋等人，听到伏子厚的话，一脸疑惑。
但看着伏子厚，众人都没有多问。
……………………………
“驾！！”
“驾！！！！”
草原上，一条长长的骑兵人群，正在汹涌疾驰着，在人群身后，马蹄掀起的尘土飞扬。
正当这群北方部落的骑兵渡过一条河水，趁着黄昏之际，继续往南边赶路时，还没等走多远、
前方东边与西边两个方向的山丘后，突然出现浩浩荡荡的隋军骑兵大军。
看到这一幕，思结部落的首领以及族群男子，全都脸色一变。
“不好！快退！”
思结首领鄂赫立即下令道。
在北方，思结部落并不算大部落，族群中连同男女老幼在内，也不过七八万人左右，而真正能上战场的男丁，不过一万上下。
以往始毕可汗每一次率兵南下，思结部落都会派出两三千将士，第一是遵从始毕可汗的命令，第二也是为分得好处，不管多少也是思结部落的一份收获。
也是如此，这次南下围剿突袭营帐的隋军，思结部落更多的，还是负责寻找与牵制。
故而在看到隋军的第一时间，首领鄂赫便毫不犹豫的下令，所有人原路返回，不与隋军正面交战。
“撤！”
“快撤！！！”
在思结部落族人男丁的呼喊声中，山丘后的隋军铁骑，也纷纷在将领的号令下，宛如黑潮一般顷刻间冲下山丘，朝着思结部落追杀而去。
“杀！！！”
“杀！！”
伏子厚骑马狂奔，手持马槊。
而在伏子厚两旁狂奔的将士前方，刘武周、葛峻、苑君璋等将领，也都纷纷率领将士冲杀在前。
很快。
一直逃跑的思结部落，绝望的发现一道河水挡住他们的去路。
看着身后东边、西边已经杀到的隋军，思结部落的人，只有一部分兵马逃跑，其余人逃跑不及，只能匆匆迎战。
“杀！”
“杀！！！”
河畔旁的平原上。
随着伏子厚率领的骑兵大军，与齐灵阳、邱大汉率领的骑兵大军，全都冲杀到思结部落的大军前，思结部落的男丁，也向着伏子厚冲杀而来。
在来往的箭矢之中，双方人马，瞬间便交战到一起。
在交战的一瞬间，入眼之处，就清楚的看到，战场上不少人马翻滚的身影。
“杀！”
伏子厚拿着马槊，一边躲开思结部落男子的攻击，一边拿着马槊反击。
凡是有箭矢射向伏子厚，伏子厚都会率先一步躲开，凡是有砍下伏子厚的利刃，伏子厚都会躲开或者格挡。
这也让伏子厚在战场中宛如一尊杀神，一把马槊，所过之处，必有思结男子落马惨死。
而在伏子厚身后，所有隋军骑兵将士气势雄厚，在伏子厚的率领下，不断斩杀着一个又一个思结男子。
冲杀之间，不到片刻，整个思结部落的男子便被隋军杀溃。
一个个思结男子全都带着恐惧的脸色，疯狂往河里面逃跑。
在隋军骑马追砍之下，越来越多思结男子落马惨死，这也愈发击溃思结男子的胆子，更为拼命逃跑。
最终。
河畔旁，当密密麻麻的隋军骑兵将士，看着河道内，到处都是逃跑的思结男子身影时，战场再也没有厮杀声，逐渐恢复平静。
在伏子厚的抬手示意下。
隋军骑兵前方，无数将士举起长弓，对准被一群人保护着的思结首领鄂赫，随即放箭射去。
顷刻间，无数箭矢射向河道内，惊恐回头看向这一幕的思结首领鄂赫。
“啊~！”
“啊~！！”
眨眼间连同鄂赫在内二十多名思结男子，全都被密集的箭矢，射成靶人，满身箭矢的倒落马背，在满是血色的河道中缓缓流动。
或许临死前，鄂赫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渡河后就碰到隋军的埋伏，隋军怎会知晓他们何时渡河？又如何知晓他们从何处渡河？
“救治受伤的将士，统计阵亡之人，阵亡将士的财物一起带回去，有家眷的给他们家眷，没家眷的全都用在他们的墓地上，名字全都刻入镇北府忠烈祠！”
伏子厚对着葛峻吩咐道。
“诺！”
葛峻听到伏子厚的命令，连忙亲自下去安排。
“将军！”
没多久，几个将士便去到河道内，把思结首领鄂赫的尸体打捞到岸上。
“我见过他！他叫思结鄂赫！是思结部落的首领！”
刘武周看到尸体的瞬间，径直下马来到尸体面前，指着尸体对着伏子厚说道，随后不解气的一脚踩在其头上。
“当初在始毕可汗面前，你不是喜欢嘲笑？与另外几个部落首领笑得最欢？再笑一下？”
刘武周踢了踢鄂赫的脸。
看着睁着眼睛满是惊恐的鄂赫，刘武周拔出佩剑。
想起当初向突厥臣服，被始毕可汗册封为定杨可汗时，在突厥册封仪式上，刘武周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鄂赫，与契苾、浑、斛薛那些部落首领，笑得最欢。
那时候这个鄂赫拿着酒，指着自己与其他人大笑的样子，他们在嘲笑称帝的自己，对着突厥可汗下跪。
带着藏在内心深处的耻辱，刘武周蹲下身子，亲手把思结首领鄂赫的头颅给砍下来，抓在手里。
“带上这颗人头！今晚还有一场交战！”
伏子厚看着刘武周手上血淋淋的人头，望着刘武周泄愤后的样子，转头看向那些逃跑的身影，没有让将士去追杀。
伏子厚需要那些人，把最近的敌人引过来。
站在无头尸体旁。
刘武周听到伏子厚的嘱咐，看着伏子厚离开，与苑君璋、郭士文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能看到对方内心中的震撼。
看着四周思结部落数不清的尸体，望着河对岸数不清的溃逃人影，一个个都不敢回头看一眼的模样，听着伏子厚的话。
他们终于知道，伏子厚此前为何要率领大军返回北方。
伏子厚是要杀北方十八部落南下的兵马！
“十八部……”
得知伏子厚的打算，刘武周心中满是震撼。
低头看着手中这颗曾经羞辱、嘲笑自己的思结首领头颅。
当初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得罪的突厥首领，如今在伏子厚面前，不过随意斩杀！
刘武周抬头再看向伏子厚离去的背影，这一次，目光深处正在改变。
日后中原北方，有伏子厚在，刘武周不会再有丝毫反念。
从这一刻开始，刘武周便是发自内心的愿意追随伏子厚，愿意为伏子厚效死力。
跟着这样一个人，无论生死，也不负自己这一条命，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