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劳民伤财
    历史上记载,新丰驿是在天宝二年被废除的,一部分原因,是距离骊山华清宫太近,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唐玄宗在华清宫以北,分新丰、万年县地设立会昌县,新丰仓搬到了会昌,新丰驿搬到了渭南。

    等于是将新丰县拆分打散了,毕竟这个地方又有仓又有驿,距离京师四十里,威胁太大。

    在我大中华,每一个地方能不能发展起来,往往取决于地理和资源,其中以地理更重。

    如果你是交通要道,山水形胜之地,那么五千年历史当中,你一直都在扮演着重要角色,这样的地方在华夏数不胜数。

    如果你不占这一条,就得有资源,如果连资源都没有,那么这个地方,基本上是发展不起来的。

    不管振兴的口号喊的多么响亮,你都发展不起来。

    而新丰县,是一个在历史上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地方。

    这个地方,便是后世的西安市,临潼区。

    有仰韶文化时期的姜寨遗址,烽火戏诸侯,鸿门宴,秦始皇陵,华清池,西安事变。

    李琩在县衙内见到了杜鸿渐,后者满脸疲惫,一看就知道,他在这里过的不太顺心。

    “好在我还能管的了北仓,否则那些军械就会被发现,”杜鸿渐小声朝李琩汇报道:

    “大隐隐于市,任韦坚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会有这样一批要命的东西,隋王放心,即使被查到,我也有办法推到韦坚身上。”

    新丰仓,是一座超级大仓,属于是货仓,而在它东面华阴县的永丰仓,那是纯粹的粮仓,归户部管。

    货仓是不可能集中在一起的,新丰仓只是它的统称,其实是由大大小小二十余座仓场组成,每一座仓场储存的货物类别不一样,因为他们的存储条件就不一样。

    布帛跟牲畜,你总不能放在一块吧?猪屎味的锦缎,它也卖不上好价钱啊。

    而新丰北仓,是被县衙征用,用来存放县城官仓多余的物资,其实也归韦坚管,因为韦坚是京兆尹。

    但是韦坚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也懒得管,毕竟北仓听起来好像是大仓,实际上几乎是新丰仓最小的仓场了。

    “我知道你担着天大的风险,所以让杨洄给你出了一份公文,免得让人怀疑,”李琩道。

    军械进仓,自然会被很多人看到,虽然杜鸿渐是夜里偷摸摸干的,但总是需要一个借口,所以军器监的公文上,写清楚了这是军器监暂时存放在这里的。

    那么仓场的人就不会乱想,而杜鸿渐会安排一些自己人进去,再施以厚恩,确保仓场中的人对此事守口如瓶。

    几番聊天下,李琩也大概了解了新丰县当下的近况,以及束缚杜鸿渐的一些人和事务。

    “来之前,我见过右相,”李琩道:

    “如果你只是一个县令,在新丰这个地方是施展不开的,所以给你要了一个使职,叫做新丰仓使。”

    唐朝,是一个将使职用到极致的朝代,各类使职称号层出不穷,很多都是临时造词。

    使,伶也,伶者,令也,也就是说,你是接到命令,临时去做一件事情。

    那么新丰仓使,就很好理解了,这个地方暂时是我说了算。

    这正是李林甫和李琩针对韦坚,而下的一步大棋,虽然说新丰仓在整个两京走廊水陆线当中,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韦坚也决不允许自己失去对这个地方的控制。

    丢了容易,夺回来会很困难,因为杜鸿渐一旦接手,第一件事就是换人,将韦坚的人全部更换,韦坚将来就算夺回来,第一件事也是赶紧将自己人再弄回去。

    这多麻烦?

    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杜鸿渐接手。

    中书门下任命使职官员,是要授节的,所有的使职官员都有节,这是信符,没有这玩意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与军事有关的旌节,是龙头,与农耕仓廪有关的,则是麦穗。

    李琩这次来,已经将旌节给带来了,但是韦坚还不知道,他在今天的偃月堂议事中,听到李林甫这个提案后,全力反对无果,于是干脆派人守在明德门,只要看到出城授节的官员,就拦下来,通报他之后,他亲自去阻人。

    他是绝对不会让杜鸿渐染指新丰仓的,而他阻拦的理由也是名正言顺,新丰仓是转运仓,老子是转运使。

    李琩与杜鸿渐聊了一阵后,便直接带上对方,赶往分布在县城内外的各个仓场。

    新丰县,县城没多大,但是仓场与驿站的规模,那是相当大,这里也是长安贵族子弟常常光顾的地方,这里因为仓和驿的存在,配套设施以及各类娱乐场所,相当齐全。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这里也出产美酒。

    正所谓远嫖近赌,不敢在长安找妹子的,全跑这里来了,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只看李琩所配备的侍卫队级别,街道上的很多贵族便能大致猜到李琩的身份,嗣王级。

    他们不会联想李琩是亲王,是因为亲王都在十王宅。

    随着李琩招摇过市,韦坚派在这里的负责人,也第一时间派人打探李琩的来历。

    这个人叫崔成甫,与韦宝兰,是当下韦坚留在新丰县的两大心腹,崔主管新丰仓,韦宝兰是新丰县尉。

    “就是李琩,他往众仓去了,杜鸿渐跟在屁股后头,手里有节,”韦宝兰着急忙慌的在利人仓见到了崔成甫,道:

    “赶紧派人通知京尹,我去拦一拦。”

    崔成甫一听到李琩的名字,心知今天事情不小,担心道:

    “你能拦得住吗?嗣彭王都挨过他的鞭子。”

    韦宝兰着急道:“能阻他多久算多久,他总不能打死我,请京尹务必要尽快赶来,只有他能拦得住。”

    说罢,韦宝兰便匆匆离去。

    新丰仓下面的仓场,名字非常多,从仓名大概就能猜到里面存储的都是些什么货物。

    比如李琩去的众仓,属于最下等的货物,在大唐,也叫贱货,但并不是代表它们没有价值,正所谓卖物以贱为贵,买物以贵为贱,贱货,是指当下的价格低廉,并不代表将来不会涨价。

    而利人仓,就是贩卖奴婢的。

    崔成甫今天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在给王鉷挑选一些奴婢,这是韦坚的吩咐,挑最好的,给人家送过去。

    他以为韦宝兰应该已经去阻拦李琩了,但是没曾想,李琩接下来冲着利人仓来了。

    你到底是去拦了,还是故意躲开他?

    崔成甫来不及多想,赶忙带着人去往仓场大门。

    他赶到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杜鸿渐手持旌节策马而入,见到崔成甫之后,下马笑道:

    “崔县尉,我奉诏接手新丰所有仓场,你的人可以先撤出去了。”

    没错,他也是个县尉,陕县县尉,隶属于弘农郡,也就是韦坚兼任的陕州刺史,现在叫弘农郡太守。

    崔成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大门两侧鱼贯而入的两队侍卫,以及杜鸿渐身后不远处,那名高坐马上,正在四处张望的紫衣青年。

    片刻后,崔成甫道:“我看看诏书。”

    杜鸿渐微笑递给对方。

    没错,是中书门下的印,眼下圣人不问国事,尽托付于李林甫,中书门下出的任命公文,就算是诏命了。

    接着,崔成甫又验了牌籍和印玺,还仔细看了看那枚旌节,确认无误后,这才镇定道:

    “既然是右相的令,我自不会阻拦,我这便禀报韦京尹,让他派人来与杜县令交接,你且稍待半日。”

    杜鸿渐笑道:

    “我持有符节,不需交接,崔县尉尽管将人撤走便可,等到韦京尹来了,我自有详细通禀。”

    一座仓场,分工明确,大多都是本地老人,但是你想控制这个地方,就必须将自己的人弄进来,而杜鸿渐所说的让崔成甫的人撤离,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原先就在这里负责仓场存储维护以及档案记录的吏员,是不能走了,他们走了,这里没人了。

    崔成甫赔笑道:

    “杜县令就不要为难我了,你也知道,我的本职可不在这里,只是暂时受命于京尹,担着一些事情,大事上我是做不了主的,你就等一等吧,不用多久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杜鸿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他这个县令,也是归京兆尹管,是怎么也绕不开韦坚的。

    但是呢,今天有人能帮他绕开。

    这时候,就该李琩出头了,因为杜鸿渐不好明着冒犯韦坚,那是上官。

    “你不认识旌节,还是不认识诏书上面的字?”李琩淡淡朝着崔成甫喊话道。

    崔成甫笑呵呵道:“几位上官,就不要为难卑职了,等到韦京尹来了再交接,也是符合流程的。”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开口询问李琩是谁,只能装不知道,因为一旦让人家亮明身份,他就真的拖不住了。

    “目无诏命,拖延公事,杖二十!”李琩道。

    郭敬和李无伤第一时间上前,直接就将崔成甫按倒在地,而崔成甫身后有人上前阻拦,三棍子下去,便没有人再敢拦了。

    用刑过后,

    李琩坐在马上,淡淡道:

    “挨了棍子,你也算能给韦坚交代了,将你的人撤出去,不然,打死你。”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崔成甫再也没有一句废话,喊上他的人,将他抬了出去。

    一个县尉,无论如何在亲王面前都是没有牌面的,尤其是圣人的亲儿子,虽然李隆基的儿子够多,但是大唐的县,更多。

    正如李琩所言,挨了棍子,崔成甫也就不用担心韦坚责备了,我拦了,也挨打了,拦不住啊。

    杜鸿渐即使没有入仕的时候,自己身边就有很多心腹随从,这是贵族子弟必备,其中有几个,那还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伴读,后来去了河西,便也开始招收幕僚,当了县令之后,更是从族内旁支要来了十余名子弟,帮着他分担公务。

    这就是门阀的力量,做事情,一个人是做不了的,只有门阀子弟,才可以轻易动用庞大的人力资源。

    有李琩跟着,杜鸿渐非常顺利的在各个仓场内,临时安插了两名心腹,不能影响日常工作,但是必须掌握仓内动向。

    那个韦宝兰一直没有露面,他就在这里,但是没有像崔成甫一样去直面李琩,原因很简单,他不是彭城公房,而是勋国公房,韦妮儿的同族。

    京兆韦势力最大的,就是勋公房,韦坚要用人,根本绕不开大宗,而韦宝兰避开李琩锋芒,也不用像崔成甫那样担心被韦坚责备,自己人嘛,能理解的。

    直到傍晚时分,韦坚终于姗姗来迟。

    能看得出,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额头上已经浸出汗水,但是见到李琩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变得极为轻松,紧张与松弛之间的转换,妙到巅毫。

    韦坚是在一座酒肆当中寻到了李琩,而李琩也是在这里等着他。

    “隋王巡视仓廪,还恕韦坚来迟之罪,”一进门,看到大厅内的李琩,韦坚直接便朝着李琩所在的方向揖手说话。

    满满当当的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酒客们眼下都在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这座酒肆售卖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新丰酒,长安最畅销的美酒之一,虽然在县城其它地方也有售卖,但就属这一家酿造的味道最好,是做为贡品,要送进宫的。

    李琩要喝酒,不愿意太惹眼,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侍卫们也是如此,守在门外像是哪家的护院,没人能想到,这是王府部曲。

    酒肆中,很多都是年轻人,不少来自长安,他们出来潇洒,本来就担心家里人知道,所以跑新丰来了,没想到今夜,堂堂隋王与京兆尹出现在这里,一个个的已经开始起身结账了。

    李琩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对面的空位。

    韦坚笑了笑,朝身后一名幕僚使了个眼色,那人已经开始以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驱赶厅内的酒客了。

    因为韦坚接下来要谈的事情,不能让人听到,但是李琩偏偏选了个最热闹的地方。

    “我那个属下,隋王教训的好,诏命在前,理应遵循,拖拖沓沓的,能办成什么事?”韦坚笑道:

    “杜县令呢?”

    李琩主动为韦坚斟酒,道:

    “他公务繁忙,不像我这么清闲,倒是子金,你怎么夜里来了?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韦坚捋须一笑,双手提起酒杯,主动敬了李琩一杯后,道:

    “隋王大驾来此,我理应接待,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吩咐我来做嘛,杜县令担任新丰仓使,我这边会派人协助他,以期他能早日接手。”

    当他知道李琩已经出现在新丰县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亲王站台,得了诏命的县令接收,流程都已经走完了,那便具备了法律效力,他想挽回,也不容易,尤其对手是李琩。

    因为李琩的身份,注定了人家可以不按套路出牌,规矩对他无用。

    所以只能临时应对,让他的人继续赶往仓场,与杜鸿渐对峙,而他则与李琩谈判权力划分。

    李琩笑道:“好了,人都走光了,别装模作样了。”

    韦坚笑了笑,环顾四周,除了他的人和李琩的人,店里跑堂的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这才苦笑摇头,叹息道:

    “隋王出手好快,你为什么要盯上我的新丰仓呢?转运的事情圣人都交给了我,李林甫也不能干预,隋王应该是清楚的,眼下河渠尚在营造之中,你这个时候捣乱,是拖累国事。”

    李琩淡淡道:“不要说的那么严重,杜县令是为你分担,不是拖累你。”

    “我的人,那才是为我分担,隋王的人,可不是,”韦坚道。

    李琩哈哈一笑:“没有谁的人,都是圣人的臣子,都是天子的人。”

    韦坚双目一眯,沉吟片刻后,道:

    “我不点头,杜鸿渐就算担着使职,也没有使权,隋王觉得,一个县令,敢违背我?”

    李琩顿时皱眉道:“他是奉诏命做事,子金的意思是,他应该违背诏命?”

    “隋王真是善辩,是非黑白都能颠倒,”韦坚冷笑道:

    “你知道我来这里的路上,在想什么吗?”

    李琩呵呵道:“大概是在心里骂我吧。”

    “这只是其一,”韦坚没有否认道: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韦坚也不是那种看不清现实的人,自然要考虑如何应对,你还别说,真就被我想到一个办法,隋王想听听吗?”

    “我说不想听,你难道就会不说吗?”李琩道。

    韦坚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此番开挖新渠,筑坝分渭水,截灞水、浐水东流,经永丰仓与渭水汇合,将进入关中的财货畅通无阻的送入京师运渠,此渠一成,洛阳至京师水路连成一线,每年可为国库增加两百万贯的结余,眼下呢,工程进行到了一半,如果哪些地方需要改改,还是来得及的。”

    李琩顿时皱眉,他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大致猜到了一些,脸色也随之一变。

    韦坚得意洋洋的看着李琩的表情变化,随时准备说出自己的计划,他能想到,自己的计划一出,李琩会有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他都佩服自己的脑子,竟然能在来这里的路上,想到这么完美的应对策略。

    我真是个天才!

    李琩沉默一阵后,缓缓开口道:

    “劳民伤财,你是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你啊?”

    韦坚一愣,心中颇为诧异,李琩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难道猜到我要干什么?

    不可能的,他要是有那个脑子,当年武惠妃活着的时候,就不会输给忠王。

    “垦荒水利,国之根本,旁人对我韦坚的误解,不过是一时,功在千秋,自有后人为我辩经,”韦坚道。

    他这次开挖新渠,是没有国库拨款的,因为拨款的权力在李林甫,李林甫不会给他拨。

    韦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是以各种欺骗手段,在维持当下的工程。

    首先,他将今年洛阳至长安的免除劳役,给废除了,这样一来,河工能给他白干两个月,因为劳役只有两个月。

    然后呢,他将清淤的拨款给挪用了,用在了西北军需上面,为的是讨好李隆基,显得他能耐。

    去年他和李齐物领了清淤运河的差事,这件事情户部是有拨款的,与他后来的挖新渠,这是两个工程。

    大唐也讲究专项专用,李林甫也不是什么钱都不给拨。

    今年年初,韦坚借助恶钱之间的兑换,挪出来一笔钱,算是暂时给河工们结了结去年的欠账,今年的债怎么还,他还没有想好。

    他的本意,是等到新渠修成之后,靠着增加关税、水陆运费赚一些,与那些靠着船运吃饭的富商索要一些,控制良恶比例搞一些,贪腐一些,最后再赖上几笔账,这项工程也就算结束了。

    是的,赖账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就连河工们心里也清楚,他们不可能如数拿到钱,但是河工也不傻,他们会多报一点,算是用来抵消赖账。

    但是眼下,李林甫算准了韦坚要干什么,先是免掉了专管关税的刑部司门郎,让他女婿杨齐宣接手,接着又钉死了良恶兑换比例,这两招,韦坚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他还有充足的应对时间。

    但是李琩今天来新丰仓,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听李琩缓缓道:“你想绕开新丰县,门都没有,你敢这么干,我立即面圣,奏明圣人你韦坚为了一己之私,擅改河道,祸国殃民。”

    韦坚顿时目瞪口呆。

    李琩猜对了,新丰县之所以在历史上被拆分出去,距离华清宫太近也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运河不从这里过了,那么新丰县的地理优势便荡然无存。

    你爷爷一个失误,我爷爷就得要饭,大人物的某一项决策落在寻常人头上,就是倾覆之祸。

    韦坚如果这么干,那绝对称的上祸国殃民,一个县将因为他,彻底失去价值。

    此时的韦坚双拳紧握,眼神死死的盯着李琩,他并不担心李琩告他的状,因为他既然想到这么做,自然有站得住的脚的理由。

    他所不能容忍的,是李琩竟然猜到他要怎么做。

    他是怎么猜到的?

    这样的对手,让他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也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挫败感。

    要不是杀了你,我得偿命,今天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新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