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三年的宫廷酒宴在欢快的氛围中结束。
众诸侯王与群臣皆向皇帝恭贺,称颂当今的大唐盛世。
但在这表面的繁华盛景下,许多人感觉到了有暗流涌动。
“南越王真是糊涂啊!”
韩王成私下道:“当今皇帝坐拥海内,威压天下,号令一出谁敢不从?魏豹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可惜赵佗视而不见。你就算想要称病不来,可也不能连个太子重臣都不派吧,这岂不是落下口实了。我看这次皇帝移驾长沙,你又该怎么办?”
能到未央宫里坐一桌的人,没几个会是傻子,都能看出皇帝这次移驾长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是赵佗自找的。
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洛阳朝见皇帝,各种献礼说好话。
结果你赵佗就随便派了个使者前来,这般随意的举动也是不将他们这些诸侯王放在眼中啊。
行事如此嚣张,皇帝收拾你也是应该的。
像闽越、东瓯二王还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越地三国中,闽越、东瓯是越王勾践的后裔,南越主体则是秦军和中原移民,相互之间是看不惯的,自是恨不得看对方笑话。
皇帝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等众诸侯王归国后,他正式下达诏令,将要在今年南巡淮南诸郡,并在长沙亲自慰问染病的南越王赵佗。
作为天下至尊,皇帝出行是一场了不得的大事,安全上必须要有所保障。
“楚地辽远,从洛阳至长沙足有两千余里,途中或藏有项氏、熊氏之余孽。还请陛下召重兵相随,以为护佑。”
丞相舒欣当朝禀奏,以担忧安全为名,希望皇帝能够带着大军跟随。
昔日秦始皇东巡,就曾在博浪沙遭遇刺杀,要不是刺客运气不好误中副车,恐怕秦始皇就要挨上一椎了。
有这件事在,加上楚地确实是项氏、熊氏的老巢,保不准真有死忠在彼处暗藏。皇帝出巡让重兵护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吴广欣然采纳舒欣的谏言,下诏此次南下,将以羽林军五千,虎贲军一万跟随。
同时长沙、庐江、南郡、衡山、九江等皇帝将过的郡县,都将开始征召兵卒,以护佑皇帝安危。
这样大费周章的举动,民间并没多大的怨言。
皇帝定鼎天下十年了,除了中间去过关中外,还没有大肆出巡东南。
而之前秦始皇十余年间共有一次西巡,五次东巡。秦二世上位的当年就大规模东巡了一次。
和这两位秦皇帝比起来,当今的唐皇已经是很安民了,偶尔一次出巡并不会引起百姓抱怨,甚至还有许多人想要瞻仰一下皇帝的车驾。
皇帝在四月正式启程南下。
因右丞相吕青年老体弱的缘故,左丞相舒欣和他一同留守洛阳,负责处理朝廷政事。看吕青的情况,舒欣上位右相估计也就是这两年了。
跟随皇帝一同南下的,除了蒯彻、陈平等心腹外,还有太尉刘邦,以及傅阳侯岳成、武安侯李左车等唐国名将。
这样的兵力和将领配置,如果不是皇帝打着南巡的旗号,乍一看还以为吴广是率兵出征呢。
皇帝车驾南下,经砀郡而走陈郡,过陈县后又斜入南阳,准备从南边的邓县渡过淮水。
淮水流淌,将大地隔为两半。
过了淮水,吴广就将走南郡前往长沙郡。
按照正常情况,此时的南越王赵佗应该已经提前赶到长沙,等候吴广的到来了。
不管赵佗病的有多重,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让人抬,都能将赵佗抬到长沙去。
吴广将要渡淮南下的时候,他站在船头,目光望着南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赵佗,你可敢来长沙见朕?”
……
南越,番禺。
周苛站在屋中,怒视着赵佗。
“大王以病拒诏,不敢前往洛阳面见皇帝,又不让臣北上代大王朝见,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今皇帝亲临,召大王前往长沙拜见,大王若是再继续闭关不出,恐怕将要大祸来临啊,大王岂不见昔日魏豹之事乎?”
赵佗没有搭理他,只伸手将盘里剥去了外皮的乳白色“离支”塞入口中,咀嚼片刻后,将剩下的核吐在了地上。
他这才抬头看了周苛一眼,笑道:“那依国相之见,本王该如何做?”
周苛沉声道:“臣为大王计,此时最好的做法便是携礼前往长沙等候皇帝,届时大王可称疾病已愈,并向皇帝赔罪。届时以皇帝之仁厚必不会责备大王,则此事可了也。”
坐在旁边的吕恪眉头皱了皱,但没有吭声。
赵佗面色如常,对周苛微笑着点头:“国相的话,本王知道了,国相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周苛便知道赵佗不会听自己的建议
他深深看了眼赵佗,行了一礼。
“请大王不要自误啊。”
说完,周苛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吕恪立刻出言道:“大王,据臣探知,吴广此次南下有重兵跟随,长沙、庐江等郡都在大肆征兵,颇有征战之象。而吴广召大王前往长沙,定是不怀好意。如果大王前去,被他当场扣下,然后发兵南攻,则我南越国必定灭亡。这周苛相劝,定是有此心思,大王万万不可听信。”
赵佗又吃了颗“离支”,这才道:“你说的话本王自是清楚。本王居于南越,就如山中猛虎,在此称王为尊,天下难制。若是出了阳山关去见吴广,那就是虎入囚笼,将为吴广所宰割。本王当初没有前往洛阳,现在也不会去长沙见他。只是这吴广……真的是好手段啊!”
赵佗说着便叹了一声。
他称病不朝,是害怕自己去了洛阳被皇帝扣押下来。
哪知他不去,皇帝还自己跑了过来。
南越到洛阳有两千多里的路程,所以赵佗可以用重病难行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长沙郡就在南越隔壁,坐马车出阳山关后,再走几日就能到长沙郡的治所临湘。
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是皇帝这位尊者亲至,赵佗只要没死,那他就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去拜见。
可如果去的话,赵佗承担的风险就大了。
从吴广率重兵南下的情况来看,恐怕早就对他生出了疑心,这次召赵佗前往长沙,很有可能会将他当场拿下。
而一旦吴广将赵佗扣押,南越群龙无首,转瞬即亡。
如果赵佗不去,那他在君臣之义上就先落了下乘。
皇帝都亲自来长沙看你了,你还敢缩在南越不动,这事情不管放到什么地方都是不占理的。
吴广要是拿这个借口征伐他,天下没人会同情南越。
阳谋!
和公开召诸侯前往洛阳朝见的手段一样,唐皇又一次将赵佗给架了起来。
去?
还是不去?
摆在赵佗面前的只有这两个选择。
他其实没有选择。
赵佗一掌拍在案上,其力道之重,将盘中剩下的果子震落到了地上。
“传本王之令,尽发国中兵马,封闭阳山、横浦诸关,以做守势。同时软禁周苛等唐人,关押于王城中,不得与人接触。”
赵佗眯着眼睛,厉声道:“当年屠睢率秦军攻越,伤亡惨重,流血数十万。直到我与任将军南下,这才将越地打了下来。”
“现在有本王据守此地,若你吴广敢来硬的,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