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他不是我的身不由己
    第330章 他不是我的身不由己

    沈辞半夜查房,看见沈满知病房里亮著灯,他敲门进去,“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

    被提点的人正看著虚空一点出神,闻言眸光微闪,闭了闭眼。

    沈辞走过去看了看通过电极片连接在她身上的各自仪器,数据正常。

    他鬆了口气,睨了她一眼,“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了吧?”

    “会死吗?”

    “……”

    沈辞微愣,想过她会沉默,也想过她会冷言冷语漠然的態度。

    唯一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个,语气还算正常。

    “没到那个地步,”沈辞停顿了半秒,“不过你要是隔三差五就发生这种事,那就不一定了。”

    沈满知偏眸移开了视线,无精打采地落在窗边。

    沈辞在一旁站了许久,也没见她有话要说,於是主动开口,“其实我挺想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抗过来的?”

    镇定剂虽然能够及时抑制极端暴戾下神经系统的兴奋,但长期大量使用的副作用也不可避免,除了依赖性之外,反而还会加重精神类疾病。

    这一点其实很早就在沈满知身上体现了。

    她开始变得对任何东西都了无兴致,偶尔对什么人或事有一些接触或兴趣,也会很快以燎原之势变成灰烬,心里只剩一片空白,以至於他们常常感觉这个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这是非常可怕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满知现在频繁过量使用镇定剂时,周围人仍旧会觉得震惊。

    沈辞虽然负责她在国內的身体治疗,但其实真正的精神诊断一直是温临那边在操控。

    没有镇定剂,她如何能在大脑精神失控的极端活跃下,抑制自身的暴戾行为?

    沈满知长睫微抬,缓慢地看向他,“或许你应该知道,心理上的暴露疗法。”

    “心理上的恐惧和无意识行为不能混为一谈。”

    她隨意道,“大差不差。”

    沈辞自然知道这种疗法,等消化后,才说出口,“以暴制暴吗?”

    “算是吧。”

    病变引起的精神紊乱,在经歷某些场景时,就会被恐惧和暴戾操控大脑,久而久之,成为真正的变异体。

    好在,沈满知区別於其他实验体,有很强的意识操控能力。

    只是刚开始差点走了歪路。

    是司佲把她拐了回来。

    病情发作几乎都是在都在一些血xing的任务中,司佲把她当做受伤的小猫先拎回去缓一缓,然后专门安排一队人来给她练手。

    司佲那时候对她很严,也狠得下心,告诉她,不能压抑內心情绪,就通通发泄出来。

    破局之策,当求於始作俑者。

    於是她学会了“以暴制暴”,当然是管制內心的暴戾。

    后来身体撑到极限,就开始精神诊治。

    也就类似暴露疗法了。

    沈辞抿唇,沉默良久,到底得需要多强的自制力,才能在这样强度的脱敏训练下还没有发疯。

    “很痛苦吧?”

    “习惯了,也还好。”

    她语气平静没有起伏,似乎这其中的苦痛未曾有过。

    沈辞意味不明地看著她,“可是你现在,又在重蹈覆辙。”

    明明治疗按部就班的进行著,如今却把自己折腾得需要加倍使用镇定剂,才能暂缓精神失控。

    “在国外安心养著不好吗?”

    沈满知勾唇,“赶我走啊?”

    沈辞却没有应答,只沉著目光,“人一旦有在乎的东西,就变得身不由己。”

    她笑意渐散,迎著他的目光,似隨意又正经。

    “可想要活下去,总得要人,有寄託吧?”

    沈辞动了动唇,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来,眸色却无端流露出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不只该喜还是忧。

    “沈辞。”

    沈满知最后叫住走到门口的他,神色是少见的认真。

    好像周围的人都这么想。

    温临觉得她为了秦宴风非要回国,问她是不是即使有生命危险,也觉得值?

    京末担忧她被感情束缚,有了软肋就不顾自己性命安危。

    现在连沈辞也这么认为。

    属於自由的灵魂最终会被困在以爱为名的囚笼里,变得顾虑重重、委屈妥协、满身伤痕。

    沈辞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闻言回身对视上冰冷白炽灯下的一双柔软的眼。

    “他从来不是我的身不由己。”

    他是她活下去的期盼,无论是他的爱,或是他本身。

    换作一年前,沈满知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自己会说的话。

    如今说出来,也仍然觉得有些直白。

    她竟会不厌其烦地对身边的人,一次次表诉对某人的爱意。

    深夜的病房有些过於冷清,沈辞出去后又折返回来给她换了床头暖黄的夜灯,並叮嘱她睡觉。

    沈满知凝神片刻,偏眸看向了床头的手机。

    收回视线的下一秒,传来震动。

    是秦宴风的消息。

    【检查不是定在下周吗?】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明天过来。】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沈满知抿唇,没打算回,就当是太晚了。

    可又突然想起,她说自己回多米尼加了,凌晨三点,那边刚好下午三点,没理由看不到消息。

    於是她慢吞吞打字,【不用。】

    眼眸微动,继续道,【只是简单的……】

    没打完下一句,就弹出来一个视频邀请。

    沈满知眼神竟慌了片刻,指尖从接听键挪开,点了拒绝。

    【?】

    她立马回应,【不方便。】

    对面久久没回,沈满知捧著手机翻身,动作牵扯著伤口又皱眉躺了回去。

    被拒绝视频邀请的秦宴风正站在酒店门口,寒风肆掠地钻进他胸骨里。

    【我想看看你。】

    沈满知继续蹙眉,有什么好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去接你。】

    她垂眸,想起白虎说,他那晚在警局门看到了秦宴风。

    【不是出差吗?】

    【快结束了。】

    沈满知指尖在对话框停留了许久。

    秦宴风那边则一直看著她在输入中,神色暗了几分,【我很担心你。】

    沈满知有些哑然,似乎透过屏幕能看到他温柔的眼,於是轻声嘆息后打了语音过去。

    她语气故作轻鬆,调侃道,“是真的出差,不是还在生我气吧?”

    “你拒绝我的视频邀请,会比较生气。”

    “……”

    沈满知失笑,看了看自己病床周围一圈的监测仪器,以及身上的电极片,嘆息道,“誒,这得怪温临,他说德尔森那边送了一批治癒剂,临床试验效果显著,让我回来试试顺便复查,他还担心我半路跑了,监控盯著呢……”

    秦宴风没做声。

    她放低声音,像是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要是看见我和你打视频,又得来絮絮叨叨了。”

    彼时正在酒店抱著十粒睡觉的温临做了个噩梦。

    她语气稍顿,“餵?”

    “在听。”

    沈满知嗓音细软,勾著他,“怎么这么冷淡啊秦先生?”

    “我在看飞多米尼加的机票。”

    沈满知无奈,“……你別来。”

    秦宴风偏眸,左一从酒店地下停车场开著车出来打著双闪。

    他临时出差没带行李,走的时候自然也两手空空,“检查做了吗?”

    “还没有,”沈满知顿了半秒,从善如流道,“复查在下周,温临说先用几天药,看看效果,不过这些治癒剂是配合著精神诊治用的,你也知道,各自因素影响很大,所以他不让我和外界联繫……你要是来,我会分心的。”

    “那你会乖乖治疗吗?”

    “当然会,治疗效果好的话,”沈满知勾唇笑了笑,声音绵柔,像夜里温柔的风,“以后陪你的时间就多了一点。”

    连这个话都能脱口而出。

    秦宴风眼眸微抬,神色有半分鬆动。

    她好似在回应那晚被他在门外听到的话。

    “沈满知。”

    “嗯?”

    车辆行驶在维多利亚港湾邻近公路上,璀璨街景从车窗两侧闪现而过,而秦宴风只是微微低著头,绚烂灯光在眼底划过仍显晦暗。

    “你別骗我。”

    沈满知握著电话的手紧了紧,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秦宴风示意左一停车,他靠在车尾,港湾的风还算温和,却心冷得厉害。

    “以前这种情况,我追问你的事情、坚持要来看你,你早该掛电话不理会了。”

    沈满知哑然,“……我有这么绝情吗?”

    秦宴风垂眸,继续道,“也不会说这么多,来解释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你向来不喜欢我过问你的事。”

    这话说得沈满知彻底没了招,“就不能是我真情流露?”

    他语气很淡,“你自己信吗?”

    “……”

    从她搬出温老板开始解释,秦宴风就试探出来了。

    她只会在喝醉酒,或者是喝多的情况下,才会直白的流露真情,说喜欢他,说想他。

    他几不可闻喟嘆,“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满知也没想到他能猜得这么透,有些不爽,“不太愿意。”

    两厢沉默。

    “是不是打架受伤了,不想让我知道,”秦宴风声音低了几分,听似漫不经心地语调里隱隱沙哑,“伤得很严重是吗?”

    沈满知呼吸一窒,眼角微微酸涩,“你会生气吗?”

    “我只会气自己没照顾好你。”

    “这不关你的事,”沈满知下意识开口,又连忙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秦宴风温柔接住她的话,將她剖析,“你一个人处理所有事习惯了,不想牵扯其他人,担心我卷进来,不告诉我也没关係。”

    所以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到她和京末的聊天,也不全然是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沈满知沉默下来。

    “但我私心並不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你瞒著我。”

    不知是不是在空旷地带,声音听起来会有些散,顺著电流声穿过耳膜,低落极了。

    “沈满知,我不是其他人。更不想你因为將来的难测,而把我排除在外,我明明一直都在你身后,是可以和你並肩的人。”

    没有丝毫责怪和生气,他只是字字平淡又温柔地给予她支撑。

    空旷的病房里除了规律作响的仪器,沈满知竟听到了呼之欲出的砰砰心跳声。

    她眼眶彻底湿润,无声喟嘆,他总是懂她,又总是让她愧疚。

    “那你等我回来,好吗?”

    “如果可以,我更想去照顾你。”

    沈满知静默片刻,“给我一点时间。”

    “……好。”

    她掛了电话,不顾伤口牵扯的疼痛,翻身侧躺,低头埋进双臂间。

    过往这些年里无数次验证,这样蜷缩的姿势,会缓解心里压抑难捱到极致的情绪。

    她太想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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