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第306章 她想要活着
    第306章 她想要活着

    沈满知生命体征稳定之后,温临就来电催她赶紧回多米尼亚接受检查治疗。

    只是回多米尼亚之前,司佲来了一趟。

    彼时的秦宴风正在云城驻扎军区向上对接任务成果,他同时收到了沈满知醒来和司佲抵达医院的消息。

    上位的年长者看着接完电话回来的年轻人,那原本平淡的神色到肉眼可见的欣喜,最后竟落寞起来。

    他不动声色温声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宴风垂眸,重新坐回年长者面前,冷静道,“没有。”

    商讨完接下来的工作后,秦宴风收好文件立即起身,谢绝了上级的晚宴邀请。

    年长者看着他出门明显加快的脚步,微微眯眼。

    还真是难得见这位少校急躁的样子。

    从驻扎地赶回医院,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秦宴风看着电梯显示的上升层数,心底泛起酸胀感来,有些急切,也有些难受。

    电梯“叮”一声响,心跳竟跟着漏跳一拍。

    停顿了足足一秒,他才从电梯里出来,朝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

    沈满知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微微前倾看向窗外。

    这个姿势,其实更像是在发呆,她安静得像只囚于牢笼的孤鸟。

    秦宴风心脏像是莫名被揪了一下。

    他轻声推门而入,声音尽可能平和,“醒了?”

    沈满知微微侧身,漂亮的眼尾缓慢抬起,冷清又淡漠。

    秦宴风愣了片刻。

    可那眼神随即又变得柔软,她看着走到面前的人,微微弯唇,“嗯。”

    秦宴风想抱她,又怕碰到她身上未愈合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他可能都避无可避,于是克制自己的想法,问她还有没有很疼的地方。

    沈满知自然也看到了他神情的变化,连习惯了脱口而出的“不疼”都咽了回去。

    她抬头温柔地看着他,“脖子有点疼。”

    秦宴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弯身凑近她去看那白皙的脖颈。

    沈满知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眼底勾起明晃晃的笑意,她倾身刚要凑上去,却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这是什么?”

    冰冷的指腹蹭上了细嫩的皮肤,点在她下颚靠耳下的位置。

    沈满知不明所以,却看到了秦宴风眼底的黯沉和偏执。

    “怎么了?”

    被蹭得有些痒,沈满知偏头躲了躲,却被秦宴风整只手轻轻托住了脖颈。

    她微微仰头承受了他温柔的吻。

    开始是轻柔的贴近,慢慢变得缠绵,克制住最后的深入,秦宴风掩去眼底的占有欲,缓慢抬眼,“司佲来看你了?”

    沈满知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跳转话题,“刚走。”

    那托着她脖颈的手竟还蹭在她下颚处的皮肤,原本应该是肌肤之亲前的暧昧摩挲,可加重的力道又增添了几分想要擦除的躁意。

    她扭头想躲,“别蹭了!”

    这个位置……

    沈满知恍然,秦宴风是觉得她和司佲见了面,还背着他做了点其他事?

    心尖无端晃了一下,她有些无奈,微微偏头,“你要不要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她这样说,相当于是直接戳穿了秦宴风的心思,后者不语,只是盯着她耳下软肉可疑的红晕。

    山中丛林蚊虫遍布,裸露在外的肌肤最容易遭殃。

    秦宴风顿时语塞。

    被莫名误会,沈满知自然是不高兴,可看见他下垂的眼尾和微抿的唇,脾气又收敛了回去。

    在生闷气啊?

    沈满知双手撑在床沿主动贴近几分,盯着他眼睛,轻声道,“只是日常寒暄。”

    秦宴风放开手撑在她身侧,静默片刻,低声道,“你答应了见他。”

    这里地处特殊,以司佲的身份也能进来,但要见沈满知,还得征求本人同意。

    沈满知眉眼轻弯,“他毕竟是我上级,难不成还让他白跑一趟?”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比较有说服力,秦宴风没再开口,正好医生过来做检查。

    沈满知重新躺回床上,主治医师检查完,又叮嘱家属注意术后事项,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沈满知半靠在床上,微微侧头看向秦宴风。

    他穿着白色衬衣,袖口解开挽至小臂,身形笔挺又勾出一点随意来,站在阳台前为她晾开水。

    “秦宴风。”

    沈满知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闻声偏头,眼神轻缓地落在她身上。

    “我要出院。”

    秦宴风摇晃玻璃杯的动作停下来,走到床边,“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一个月。”

    沈满知呼吸一窒,“……哪有那么严重。”

    她体质特殊,又经历过那么多皮肉之苦,怎么可能乖乖在医院静养一个月。

    秦宴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泛着丝丝凉气,“支开燕五他们,自己以命换命救卧底,还不算严重?”

    “……”

    沈满知知道他迟早会知晓这件事,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叩叩叩”,门外有敲门的声音。

    她心底松了口气。

    开门的是秦宴风,白虎站在门口,敏感地嗅到气氛的怪异。

    看到病床上醒着的沈满知,他放下心来,朝面前的人颔首,“秦先生。”

    秦宴风垂眸看向白虎手里的行李包,眼底划过难言的情绪,侧开身让他进去。

    白虎进去后和沈满知对视,而后转身,“秦先生,我想和祖宗单独聊聊。”

    秦宴风回头看了眼沈满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又朝白虎叮嘱道,“注意时间,她需要休息。”

    房间门关上,白虎和沈满知同时松了口气。

    他将行李包放在地上,走近病床,脸上的担忧才全部浮现出来,“怎么样啊祖宗?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后遗症?”

    爆炸的冲击波都足以让人五脏六腑都受影响。

    沈满知往上坐了坐,牵动了伤口,她轻嘶一声,“死不了。”

    秦宴风出去之后,她整个人都恹恹的,好似刚刚只是套上了一层温和的外壳,外壳下的她仍然笼罩着满身戾气和颓然。

    白虎知晓她终究还是受了这场任务的影响。

    “要是当时我在,绝对不让您一个人进去。”

    沈满知冷淡谢绝,“进去了也是白搭一条命。”

    且不说当时卧底是否在楼里,还有那么多炸弹和楼里蹲守的人,以那位心狠手辣催眠师的病态心理,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况且王老板那边也确实需要支援,燕五他们过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您也不能总是不珍惜自己的命啊。”

    白虎这次也是真的担心,事情结束后他能联系上的只有秦宴风,得知沈满知在手术室,连给温临打电话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沈满知处理任务独来独往惯了,很少遇到什么棘手要命的事,哪怕机会渺茫,她也会夹缝求生再绝地反击。

    当然,这仅限于她独身的情况下,毕竟人多了会顾忌太多,反而畏手畏脚。

    所以这次虽然事成了,但她确实理亏,以至于连秦宴风那句质问,她都不想面对。

    她不想在秦宴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用从前那种散漫又无所谓的态度,漠然地回答他“一条命而已”这样消极的话,她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和后退的理智。

    她现在惜命了,她想要活着。

    她想把身体上裹满尖刺的某部分拨开,然后容纳进其他的东西。

    于是她在秦宴风面前,暂时收起了被暴力支配后的消极情绪。

    白虎不忍再说,提起正事,“温临上午联系了我,说您得赶紧回去了,定了晚上的航班。”

    治疗还没开始,她倒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回去又是一顿耳边聒噪,沈满知闭了闭眼。

    “知道,他刚刚联系我了。”

    “有什么要带的没,我准备一下……”白虎突然停顿了一下,“秦先生知道吗?”

    沈满知凝神,微微垂眼,“不知道。”

    白虎也跟着沉默下来,好像时间停滞,这中间仅仅是穿插了一段境外任务的片段,又重回到半个月前的情景。

    他的祖宗又要背着自己的伴侣离开了。

    “对了,我来的路上看见司佲先生了。”

    沈满知点头,“他刚来过。”

    白虎显然还很介怀上次的事,“他没为难你吧?”

    沈满知莫名,“为难我做什么?”

    白虎语塞,不会只有他觉得司佲对祖宗心怀不轨吧?

    算了,反正之后联系也少了。

    秦宴风回来的时候手里三四个保温袋,沈满知术后只能暂时吃流食,他买了粥和鸡蛋羹。

    白虎也不打扰二人世界,提着行李袋走了,走之前还悄悄和沈满知对眼神示意她记得晚上出发。

    秦宴风正在把病床前的移动桌子固定好,敛唇不语,只细心地将东西摆在沈满知面前,“趁热吃一点,再休息。”

    出任务挨了三四天的饿,腹部空空,本能反应应该是填饱肚子。

    可沈满知只是垂眸看着桌上的餐食,“一起吃。”

    “给你买的。”

    她问他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重新包扎了,医生说处理得及时,没并发炎症。”

    沈满知弯了弯唇,“那就好。金豹那些人都抓到了吗?”

    “催眠师跑了。”

    沈满知蹙眉,“就她一个人跑掉了?”

    秦宴风坐在床边,把粥放在她面前,“她没和金豹在一起,国安的人没找到她的行踪。”

    沈满知对这位催眠师有着很不适的感官,结合她两年前一手促成那场自相残杀的局面,单凭催眠能力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

    “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唔。”

    秦宴风见她不动,便端起粥亲自喂她,“先吃饭?”

    沈满知眼尾下垂,慢吞吞地接过碗。

    术后精神容易疲乏,沈满知喝了几口粥后便不肯吃了,有些犯困,催促他去办出院手续。

    秦宴风收拾完洗了手出来,看着她快要合上的眼睛,走过去给她整理被絮,“你伤口还没痊愈,舟车劳顿不利于修养。”

    沈满知躺在床上,被子抵在下巴边儿,又睁开眼看着他,“已经没事了,我不喜欢医院。”

    她不喜欢来医院这个事儿,秦宴风在第一次照顾她生病的时候深刻体会到了。

    可偏偏这次,秦宴风却能感觉到她不止想要离开医院。

    她像是他握不住的流沙,随时都有消失的错觉。

    “秦宴风,”沈满知声音有些低,或许是困乏了,“我想吃……”

    她扭头看了一眼床头边的水果蓝,再看向秦宴风,“我想吃草莓。”

    秦宴风把她变化的神色全看在眼里,沉默半响还是答应了。

    他刚离开房间,沈满知就睁开了眼,分明没有半点睡意。

    直到盯着天板的眼神微微酸涩,她赤脚下地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浴台上打开水龙头就干呕了起来。

    紧接着开始浑身颤抖,像是受了冷气,又像是被什么刺激到,撑在台面的手握拳攥紧抵在胸口处,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剧烈的心悸。

    她记起了很多事,比如那只猫,那个人,也包括那场梦魇的真相。

    于是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被强行拖入血腥的场面里。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只是浑身冰冷,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冷静地洗了脸,才关掉水龙头,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秦宴风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就站在洗手间门外,不是回来多久了,手里提着一盒新鲜的草莓,有些无措,也有些难过。

    沈满知抿唇,“我……”

    “沈满知,”秦宴风轻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底止不住的心疼,神色也黯淡了几分,“你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