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妤静了静,稍后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风雪,好一会意味深长说:“下次见到子衿和肖涵,我跟她们商量一下。问她们这床睡腻了没有?”
听到这话,李恒面皮抽搐,吓得不敢再吱声。
他明白今天的极限就只能到这儿了。调节三女关系的事情,只能作为长远目标缓缓图之,切忌操之过急。
其实嘛,经历上辈子,他差不多摸出了三女微妙平衡的一点诀窍,绝对不能让一方明着太过受宠,否则另外两女就会默契联手。
这有种三国演义的权谋意味。
前生,就是因为自己太过痴爱宋妤,特别想与她结婚,导致敌对十多年的子衿和肖涵突然达成短暂和解,不约而同向施压宋妤。
在这场施压中,两女分工明确,陈子衿负责主攻宋妤,肖涵牵制住李恒,不让他去京城救场,两头齐齐并进,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宋妤最终没能抗住,最先熄灭了结婚的念头。
后面许多年,他一直在思忖三女的性格:
三女中,论精神抗压能力,肖涵为最,子衿次之,宋妤垫底。
论善良和大度,宋妤最好,子衿和肖涵差不多。
论心计和手腕,这要分两阶段:前期耳濡目染家学渊源的子衿最厉害,肖涵次之,这方面宋妤比较没存在感。
换一种说法,不是宋妤不行,不是她不懂,而是她的性格限制住了她。
而后期的话,善于总结斗争经验的肖涵比较突出,子衿基本在她手里捞不到什么便宜,交锋几十年,两女的战果基本在五五开。具体一点的话,可能肖涵略微占据上风。
从前世的思绪中回过神,李恒起身来到窗前,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方,低沉问:“你在想什么?”
宋妤说:“我在想我们初认识的时候。”
李恒问:“初认识?我那时候在你心里是什么印象?”
“比较朴素,嗯,相貌生得挺好。”宋妤客观地说出第一印象。
李恒厚脸皮问:“那,有没有第一眼喜欢上我?”
宋妤轻轻瞥了瞥他,稍后认真说:“不知道,但你确实长在我喜欢的点上了。”
李恒比较激动:“我还以为你会否认。”
宋妤莞尔一笑:“你都对我又是拉手又是送花了,我否认也没意义。
倒是你,我还以为你对我十分了解,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不了解我就敢追我吗?”
“敢啊!”
李恒说:“我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那时候就想着该怎么追你,想着怎么把你娶回家。”
听闻,宋妤许久没出声。
眼睛跟随窗外的雪花飘动而飘动,过了好会,她轻声提醒说:“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应该保持克制。”
“我知道。”
李恒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讲:“林徽因有一句话我认为很对:克制不住的才是爱,爱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一见钟情往往就在一个眼神或一个念头之间诞生。
我不想今生遗憾,所以我来找你了。”
宋妤沉默。
几分钟后,她半转身,静静地看了会他侧脸,稍后说:
“走吧,风小一些了,我们去买围巾,去吃晚饭。”
“好。”
李恒应声,把窗户关上,跟着她出了门。
下到一楼,老板热情问李恒:“之前那首曲子是你吹的?”
李恒点头,说对。
老板竖起大拇指,“真好听!我老婆和我女儿听得饭都没吃了,筷子都放下了,生怕听漏了。它叫什么名字?哪里有磁带卖?”
李恒笑道:“它叫《故乡的原风景》,外面还没得卖,等春晚吧。”
“春晚?难道要上春晚?”目送李恒和宋妤出门,老板嘀咕一句,然后快速跑去后院喊:
“老婆,大事!我打听到了,这首曲子今年要上春晚”
离开旅舍,宋妤替他高兴:“看来你要出名了,我提前预定一张签名。”
李恒把伞偏向她,“签名有什么好,签名照吧,我们去拍张合影。”
宋妤目视前方,笑说:“你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每次来都想从我这里薅点羊毛。”
李恒发自内心道:“这个世界上,也就你能让我如此执着了。”
宋妤听到安静没出声,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在街角处右拐,带他进了一家衣帽店。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她问。
“我不说话,你送我什么就戴什么。”李恒主打一个夫唱妇随样。
宋妤淡然笑了下,果然不再征求他意见,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款她最爱的颜色,白色。
她脖子上的围巾也是白色。
店员夸赞她说:“这位小姐很有眼光,白色十分符合你先生的气质,跟你脖子上的围巾也很搭,像情侣款。”
宋妤拿起围巾比对了一下,发现同自己脖子上的颜色差不多,但她犹豫一下后,没有选择换,而是付钱走人。
来到店外,不等她出声,李恒已经弯腰把头送到了她跟前,示意她帮着戴上。
宋妤静了静,再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人的难缠程度,矜持一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最后还是没熬过他,细心地帮他系上。
等她系好,李恒直起身,期待问:“怎么样?好看不?”
宋妤退后两步,打量一番说:“好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今年我戴它上春晚。”李恒含情脉脉看着她,当场做此宣布。
对视一会,宋妤有点受不住他的炙热眼神,右手捋了捋耳际细碎发,不动声地偏过头说:“就不怕那两个打起来?”
“不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挡我。”
李恒口里说着不怕,人却走到她近前,右手牵住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往来路上的照相馆奔去。
真的是奔!
他连伞都不打了,带着她飞驰在雪地里。
宋妤满脸无奈,这人跟狗皮膏药似地,只要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能抓住机会。
“来,看镜头“”不错,两位很搭很有夫妻相,保持住,再来一张。”
一连拍完3张合照,李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宋妤问:“几天有拿?”
“最近照相的比较多,要5天,5天你们过来。”女摄影师说。
付完钱,走出照相馆,她问:“今晚你想去哪?”
李恒问:“平时你都在哪?”
“一般和舍友在图书馆看书,偶尔在宿舍偷偷懒。”宋妤如是说。
李恒表示:“那我陪你去图书馆,话说我读大学这么久了,还没去过图书馆呢。”
宋妤讶异:“你在复旦也没去?”
李恒摇头:“我要研读的书籍太多了,一直没找着时间。”
宋妤问:“你的书房有很多书?”
李恒回答:“很多,有几百本。”
路过一家饭馆,两人没太多讲究,随便在里面点了三个菜,吃完就往北大图书馆赶。
“咦,李恒,宋妤!”
就在两人有说有谈登台阶时,后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李恒转头一瞧,原来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肖凤,他挥手打招呼:“好巧啊,肖凤同志。”
“巧吗?我在这图书馆,一个星期起码能遇到宋妤三回。”
肖凤大步流星走到两人跟前,说:“其实隔老远就看到你们俩了,我才特意加快速度的。”
李恒问:“吃过晚饭了没?”
肖凤说:“没吃,你要请客么?”
李恒往回头走,大气说:“没问题,应该的,走起。”
肖凤赶忙拦住他,“我开玩笑的,没吃饭怎么这个点来图书馆呀。”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况三人本就关系熟络,围着聊得兴起,连自修室都暂时忘记去了。
“宋妤,宋妤!”
中间,有一伙女生在不远处喊宋妤。
她们口里喊着宋妤,可那小眼神却一个劲往李恒身上蹦,恨不得从他身上剜块肉出来。
宋妤对两人说:“我室友,应该找我有事,我过去下。”
李恒嗯一声,看着她过去。
等宋妤和那边的室友聊上了,肖凤好奇问:“你们俩,不会真到一起了吧?”
李恒眨巴眼,“你觉得呢?”
肖凤看看他,又看看宋妤,思考说:“我觉得她还没答应你。”
李恒问:“你没听过传闻?”
“法学院是有很多关于你们俩的传闻,但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肖凤这样讲。
李恒眉毛一挑,“你都没恋爱过,这么确定?”
肖凤眉毛比他挑得还高:“怎么?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何况你沪市吊着个肖涵,人大还有一个陈子衿,我才不信美成这样的宋妤会没名没分稀里糊涂跟了你。”
提到肖涵,李恒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你和肖涵平常联系多不多?”
“我们每个月都会通信。”肖凤实诚讲。
李恒瞄眼宋妤,压低声音说:“我在北大的事”
“放心,我从来没提过你,不过”肖凤话到一半,打住了。
李恒追问:“不过什么?”
肖凤歪个脑袋:“不过你真觉得能瞒过肖涵?
她可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而且而且应文那边,她可不会听你的。”
李恒蹙眉:“上次是应文告得密?”
肖凤摇头,“主动告密应该不至于,但应文的性格你还不懂么?
她和肖涵关系情同姐妹,寒暑假经常在镇上长住,肖家一大家子都对她那么好,我并不觉得她会站你这一边。哪怕你如今已经功成名就。”
李恒揉揉眉心:“你分析在理,本来我这回还打算抽空去看看她,算了,下次再说。”
他这个去看看,主要是对老抹布信中提到赚留学生钱感兴趣,很想敲开那土味姑娘的脑袋瓜子瞧瞧,她是怎么发现这一巨大商机的?
正当李恒和肖凤聊肖涵时,宋妤回来了,两人立马转移话题,说起了寒假去哪玩、去哪聚会的事。
“好了?”李恒问宋妤。
“好了,我们去阅览室。”宋妤说。
“成,听你的。”李恒主要是来感受一下北大图书馆的氛围,去哪都一样。
李恒一直觉着,具有书香气质的女人,魅力会有格外加成。
余老师是。
融入在书架海洋中的宋妤也是。
气质出尘的她手捧一卷书,青丝散拢,眉目如画,素白的棉质衣服软软地塌在玲珑饱满上,美得让人窒息,彷佛凡间的尘土都无法沾染她的纯净,李恒一时看痴了!
感受到在偷偷看自己,宋妤抬头同他对视一眼,好看地笑了笑,随后低头继续找资料去了。
一个小半时后,她把书放回书架上,收拾好笔记本走过来,打趣问:“盯着看这么久,眼睛不累?”
李恒道:“永远不累。”
“那你看出什么名堂?”
“我看到了我们未来结婚洞房的一天。”
宋妤淡笑说:“看来你天生就适合追女生,不仅长相讨人喜、嘴甜,还有一双好眼睛。”
李恒叹口气:“诶,别夸了,想起我今晚一个人在被窝里孤单受冻,就心灰意冷。”
宋妤哪里还不知道他贼心不死,当即越过他,直接往出口走。
只是才走几步,她又停住脚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你一个50%的机会。”
李恒眼睛一亮,慌忙道:“你说。”
宋妤转身,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他跟前,静静地逼视他眼睛,柔声问:“鱼和熊掌,怎么样才能兼得?”
真他娘的!
这是个要命题啊!
李恒眨下眼,“养只会抓鱼的熊。”
宋妤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李恒追问:“50%的机会怎么算?”
宋妤安静没出声。
李恒问:“你不会以为我答不上来,根本没想好怎么兑现这50%的机会吧?”
他还真猜中了,宋妤压根就没想过他能答上来,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去租房过夜。
虽说上次国庆两人曾同屋住过一晚,但那时主要是因为生日等机缘巧合促成的。
而今晚之所以问这问题,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个结:他为什么不跟自己来京城?而是去了复旦?
孙曼宁曾在信里告诉过她:当初高考成绩出来之际,高中英语老师是想托关系把他弄进北大的,可他明确拒绝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在自己和肖涵之间,明确选择了肖涵,放弃了自己。
身为一个女人,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尚存一息之气,就会介意这个问题,这和身份无关,和高低贵贱无关,和脾性无关,只因自己心中在意过对方。
本来过去这般久了,以她的佛系性子能暂时压制住这个心结。或者随着时间流逝,最终遗忘。
可最要好的闺蜜麦穗、如今也有成为“新结”的苗头,旧结未去,新结已来,这让她心情十分复杂,才有了这一问。
才有了罕见不符合她性子的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