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在天边肆意晕染,一点点吞噬著白日的余暉。叶枫静静佇立在哥德式尖顶投下的阴影里。手中的邀请函隨著他的动作轻轻翻转,烫银的鳶尾纹章在煤气路灯的映照下,泛著森冷的光。
在自家母亲的书房抽屉里,这样的邀请函摞了半尺高,每一年都被尘封在黑暗中,无人问津。
他抬眼望向剧院那高耸的钟楼,时针在錶盘上缓缓移动。什么时候开始表演呢?他又低头看了看邀请函,上面明明白白写著晚上八点开始,可关於具体节目时间,却只字未提。
“可別迟到了,怎么这么多人堵著。”
就在他满心焦急,视线在钟楼与邀请函间来回游移时,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枫猛地转身,动作带起一阵冷风。
“叮——”一声清脆的圣银鎧甲轻鸣,瞬间刺破了周围的嘈杂。只见洛奇身著闪耀的圣银鎧甲,威风凛凛地站在面前,他屈指轻轻叩响胸甲,脸上掛著似有深意的笑容,说道:“愿光明神庇佑您,叶枫阁下。”
叶枫心中一沉,眼前这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圣骑士洛奇。自上次匆匆一面后,洛奇便如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跡,如今却在这时出现,叶枫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告诉他,洛奇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洛奇殿下。”叶枫强压下內心的情绪,微微点头示意,声音保持著一贯的礼貌,可眼神中却透著一丝警惕。
“不如一起?”洛奇往前一步,热情地相邀,那熟稔的態度仿佛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我约了人在散场后碰面。”叶枫镇定自若地晃了晃手中的怀表,表链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奇异的光,幻影在空中竟凝成了半截麵包的形状。
洛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那真是遗憾。”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铁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迴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直到洛奇的身影消失在拱廊尽头,叶枫颈后的寒毛才渐渐伏倒,和圣骑士一起看宴会,除非他脑子有问题。
叶枫望向远处的钟楼,时针正缓缓朝著八点靠近。他深吸一口气,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迈进剧院。剧院里人声鼎沸,过道上挤满了人。
叶枫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走走停停。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来。“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什么新人,每年都是那几个老面孔在那里合唱、跳舞,早就看腻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带著不满响起。
“你懂什么?你知道后面几个节目是什么吗?”一个镶著金牙的绸缎商捏著水晶酒杯,袖口露出半截竞价牌,脸上带著一丝神秘的笑意,故意吊人胃口。
“不就是孤儿院里几个孤儿上来隨便表演表演吗,有什么稀奇的。”先前那人嗤笑一声,
先前吊胃口的男人脸上的神情猥琐又令人作呕,“这里可有不少人就是衝著这来的,那些孤儿可都是些年轻可爱的女孩,你要是看上了,可以通过出价的方式將她们偷偷买走,当然,前提是如果没有人竞价的话。”
说罢,男人还晃了晃袖口的竞价牌。
“还有这种事?”
“那可不,你以为镇子每年捐那么多钱给孤儿院真就做慈善?每年供她们吃穿的,还免费教她们唱歌跳舞?那些贵族富商捐那么些钱,不就为了自己好选些女僕或者……”那人越说越兴奋,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这么说,这圣诞节晚会只是个幌子?其实是个孤儿拍卖会?”
“唉!什么东西?”绸缎商突然掐住喉咙乾呕,两颗魔法凝成的黑麦麵包在他食道里膨胀。叶枫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將剩余五颗“诚实之种”收回袖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手心传来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看著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將他淹没。他很想衝上去,给那些满嘴污言秽语的人一点教训,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復起伏的心情,脸颊的肌肉因极力克制而微微抽搐。
二楼传来管风琴的轰鸣,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仿佛是命运的前奏。幕布在金色齿轮的转动中徐徐拉开,叶枫望著舞台上旋转的孤儿合唱团,那些雪白裙摆下隱约可见的编號牌,像一道道刺目的伤疤。
他的思绪瞬间飘远,想起修仙界拍卖会上锁著禁灵镣的炉鼎,当年他能一剑劈开囚笼,可此刻,却只能看著这些十来岁女孩们的竞价水晶闪烁如星,自己却无能为力。
回想刚才,那俩人交谈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人露出吃惊和意外的神色,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宴会的本质,这让叶枫感到一阵愤怒,看来这什么贵族富商不过是一丘之貉。
“竞价?”
突然,叶枫想到了什么,將之前那老妖婆给他的契约拿了出来,看著那空空荡荡的,本该盖著印章的位置,忽然明白她为什么留了一手。
“真是该死啊……”
他突然怀念那个能修炼的自己。若是还在修仙世界,听到这般令人髮指的言论,看到这样黑暗的交易,他只怕早已拔剑相向,砍个痛快了。
可如今,他只能將这份愤怒深埋心底,等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