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颤抖著双手缓缓打开那封来自家乡的家书,一张画像从中滑落。
他的目光触及画像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滯。
只见画像上,大肚子的赵倾城安然坐在中间,她的身旁,柳如歌巧笑嫣然,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牵掛;孙静怡端庄秀丽,微微頷首间尽显嫻静之態。
陈红落、陈碧君眉眼含笑,身影在画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从画里走出来。
画像旁边,一行小字映入眼帘:“陈郎,我们等你回家。”
陈郎,能用这种称呼形容陈长安的,只有赵倾城。
打开家书,里面是赵倾城的字跡。
“陈郎:
烽火台之役,传至家中,妾等闻之,既惊且傲。
陈郎以非凡之勇,率將士御敌,竟能於一比十之悬殊劣势下力挽狂澜,建此奇功,此等英勇,古往今来,几人能及?
妾深知此战之惨烈,亦知陈郎之艰辛,念及此,常於夜半惊醒,泪湿衾枕,唯盼陈郎平安无事。
家中诸事皆安,妾身与姐妹们相互扶持,共守家园。
田园蔬果,皆已丰收,生活无虞,陈郎无需掛念。
寒来暑往,妾等每日於庭院中翘首以盼,唯愿远方良人早日凯旋,闔家团圆。
愿陈郎在外珍重身体,杀敌报国之时,亦知家中有人,日夜思君,待君归期。
翘首以盼,君归有期。
妻:倾城、如歌、静怡、姐红落、碧君叩上。”
连连將赵倾城的信笺看了几遍,似有些思念赵倾城,陈长安將信笺搂在怀里。
顏倾有点小心思,咬牙说道:“你要是思念赵倾城,我要不要派人將她请来军中,缓解你的思念之苦?”
陈长安將赵倾城的信笺收好:“不用了,这不是还有顏小姐吗?”
顏倾登时笑出了声音,摇头说道:“你呀,真都不想说你,家里已有美人期待,还来调戏我……嗯,说点正事。”
“老將军虽然在商量,但是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想带人前往,是不是?你考虑清楚,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孩子,赵倾城,她们怎么做?”
陈长安嘴唇动了动,心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能是一声嘆息。
说实在话,他想去吗?
他也不想,但前世那条出路只有他知道大概的位置,他不去能放心吗?
“我是孩子的父亲,是娘子的丈夫,试问天下人,哪个又不是?”
陈长安摇头轻笑:“要说,我也比他们强,起码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顏倾微微发怔,摇头说道:“长安,本来我不想说……既然你与淮南王有仇,跟楚家有恨,那为什么不跟他们一五一十的把话说清楚?”
“你终究是顾忌父母的感情是不是?”
“不是。”
陈长安摇头说道:“陈战他的权力已经被楚嫣然剥夺,不足为患,关键是楚嫣然,关键是林雅韵。”
“只可惜,西夏的这次进攻很是时候,我这才没空对付他们。”
“是啊,所以你才要活著,才要回去跟楚家的人斗智斗勇,冒然说出不彻实际的建议,你会死的。”
饶了一大圈,顏倾说的居然是这事。
陈长安摇摇头,轻声说道:“顏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放心。”
“如果我不做这个赌,大战旷日持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说实话,耽误了我做爹怎么办?”
“还有,你知道吗?我终究是放心不下帝京!”
“很简单,淮南王会不会造反?”
顏倾语塞,默默无语。
“可你说的这条路从古至今都没有走过,万一,我说万一,走不过去呢?”顏倾认真的说道。
“走不走得过去,总得去走了再说吧?”
陈长安喟然一嘆:“顏小姐,不要说了,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真的,我醒悟过来之后,不想再楚国混了,想去齐国,找寻洛沐诗,但不知道怎么的,在楚国还是发展了。”
“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我想为国家出点力,你还能不允许吗?”
顏倾咬了咬牙,终於是点头说道:“好,我答应。”
“你的计划就是我们让出四个城池,退守到雁门关,这些年我可以说,打胜的本事没有,打败的本事可积累的太多了。”
“我也保证,拼了我的性命,为你守住半个月关隘。”
顏倾终於是妥协了,陈长安展顏一笑。
顏倾忽然说道:“长安,你……能不能等等我?”
“干什么?”
“干什么我不告诉你,等著就是了。”
顏倾静静地端坐在铜镜前,那身大红色的喜服鲜艷夺目,如燃烧的火焰般热烈。
喜服上精致的金线刺绣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著微光,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似要腾空而起。
双手交叠,安静地放在膝上,手中紧握著的丝帕已被揉出了褶皱
青丝被盘成了华丽的髮髻,簪著珠翠金饰,步摇隨著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眉如远黛,唇若点樱,只是那微微泛红的眼眶,透露出几分对未知的惶恐。
顏倾的缓缓的从营帐中出来,盖著大红色的红布,老將军跟在她的后面,还有楚星河等人。
“老將军,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这种场面,陈长安有点无语。
老將军是不是以为这是闹著玩呢?
他要带人出发,踏上一段前途未卜的征程,怎么可能成亲?
“陈长安,听令!”
老將军拿出令牌,威压的说道。
陈长安只能跪下,老將军深吸口气:“本帅已经再三思索过了,决定听从你的建议,就冒险打这一仗!”
“老夫和顏小姐会对阵西夏,逐步在三天之內丟掉四座城市,死守雁门关。”
“同样的,利用这段时间你从军中选择勇士,踏上不归路!”
“人数多少,你自己决定!”
老將军终於还是同意了,陈长安晃了晃拳头。
“还有,今天就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李武陵哈哈大笑。
“你们都知道,顏倾是我女儿,她跟我说了,已经在边关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陈长安身死,她就跟西夏人拼了!”
“陈长安,成亲,热闹热闹!”
老將军雷厉风行,迅速拉著顏倾与陈长安草草行了结婚之礼。
“一拜天地!”
老將军洪亮的声音响起,顏倾的身子微微颤抖,大红的喜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营帐中临时设的香案,那里供奉著军中將士们心中的信仰,虽无真正的高堂在座,但那庄重的氛围却丝毫不减。
“夫妻对拜!”
隨著这最后一声喊罢,军中將士们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手舞足蹈,扯著嗓子高唱著不成调的战歌,尽情释放著大战前夕的紧张。
有人將酒囊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有人挥舞著手中的兵器,脸上有对生的渴望,有对死的无畏,更有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他们大碗灌著酒,拍打著肩膀,似要用这短暂的狂欢將明日生死未卜的阴霾驱散!
当黎明破晓、战火燃起,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又將有多少会永远倒在冰冷的沙场上?
又有多少家庭会因此破碎?
这是留给他们,最后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