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有过肌肤之亲
    风吹动枫叶,世间仿佛只剩下了树叶簌簌之声。

    枫树下。

    阮凝玉发现谢凌正在看她。

    若是以往那般,倒也不奇怪了。

    可是这会儿,谢凌的目光却很奇怪,很亮,又很沉,里头有明灭的祈盼,又很悲伤。

    这抹悲伤的情绪像潜伏在深海之下,隱忍又克制。

    有一瞬间阮凝玉都觉得,这抹悲伤像墨海朝她吞噬而来,將她淹没,这悲愴的气氛压得她快喘不过来气。

    谢玄机很奇怪。

    而这时,远处的福俊捡完纸鳶,便跑了过来。

    阮凝玉忍著心臟的颤动,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神。

    表姑娘……在唤他夫君么。

    画舫上的那夜,表姑娘也是这般唤他的,繾綣又缠绵,柔肠百转,销骨消魂。

    谢凌却看著她,薄薄的唇启著,仿佛要將所想之话脱口而出。

    这时,远处的谢妙云便叫著:“福俊,快回来放纸鳶!还有把绣球也给本小姐捡回来。”

    福俊“哎”了一声。

    从云端猝然跌落尘埃,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让人怔忡在了原地,心臟也跟著漏风。

    原来。

    谢凌的手这时攥得太狠,绣球的稜角硌疼了他掌心薄薄的皮肤。

    福俊回头,便等著长孙將东西给他。

    见男人没有动静,他斟酌著道:“大公子,小的还等著回去交差呢,这绣球……”

    长久的沉默后,就在福俊伸至空中的手举得要发酸时——

    谢凌不再看著阮凝玉,而是平和地將绣球递给了这位名唤福俊的长隨。

    福俊忙回去找三小姐了。

    眼见谢凌的目光终於从她身上离开,阮凝玉鬆口气。

    可是適才男人的目光真的很奇怪,里头的悲愴连她都差点共情。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动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阮凝玉正想寻个藉口离开时。

    就见谢凌问:“从侯府回来后,表妹身子可好些了?”

    阮凝玉还以为他是知道了她昨夜发烧的事,於是道:“表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不喜欢跟谢凌有多余的接触。

    而且她也听到抱玉说了,去庭兰居男人却视而不见的事情。

    於是阮凝玉冷淡道:“表妹会照顾好自己,便不需表哥关心了。”

    她却不知道,这句话在男人耳朵里听来却极有深意。

    她已经婉拒过他了。

    因有心上人,所以这时候她跟他撇清关係么。

    谢凌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她到底记得多少?

    他不知道那春药会不会损伤到她的记忆,她记得多少,又记得哪些,还是只记了一点点。

    还是说她什么都记得,可她却不介意她与他有过肌肤之亲?

    谢凌下頜肌肉动著,这时目光又不著痕跡地落在了她胸前的肌肤上。

    香娇玉嫩,涂抹了那罐舒痕膏后,那些红痕已经不见了。

    前几日她还会穿高领的衣服掩人耳目,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现在入秋了,天气寒冷,时常需要披斗篷,表姑娘便不能穿那种薄薄的襦裙了,免得酥胸半掩,不经意春光外泄。

    玲瓏纤细的表姑娘外头披著件织锦披风,因带著病气,总带了几分易碎感,像夜里被雨水蹂躪的瓣,叫人想多怜惜几分。

    男人收回视线。

    谢凌又想起那一夜在巷子里撞见阮凝玉登上世子马车的画面,以及沈景鈺亲手给她戴上兔毛风帽,而她春心萌动。

    他感觉得到,阮凝玉其实是有点喜欢沈景鈺的。

    或许她到现在还不曾发觉。

    谢凌沉了眼,他负著手不再看她,而是看著远处的谢妙云嬉戏放纸鳶。

    阮凝玉更摸不准男人的心思了。

    谢凌仍旧望著前方,过了会,他开口了。

    “许姑娘送的见面礼,表妹不喜欢?”

    来了!

    果然,这处心积虑的谢玄机就是来找她算帐,给他的未婚妻报仇的。

    但换个方面想,送扇子什么意思,饱读圣贤书的男人会不懂么?

    大抵便是他对许清瑶的纵容。

    这样一想,阮凝玉就觉得没必要给什么好语气,“那把扇子我不喜欢,寓意不好,表妹便给剪了。”

    “若是再来一遍,我表妹也会剪。”

    阮凝玉突然勾红唇,看著他故意道:“还是说,表哥心疼了?”

    谢凌眉眼淡淡:“好。”

    正当阮凝玉在思考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

    谢妙云在前方的树下叫她过去。

    “来了。”於是她没看谢凌,提著裙摆就小跑了过去,跟谢妙云在一起。

    与表姐玩了一会。

    片刻后,阮凝玉回头时,就发现那棵枫树下的清雋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於是阮凝玉转眼就把跟谢凌的这番对话给忘了。

    等谢易书在叔伯的监督下背完书,拢上披风走出来就要去找几个妹妹玩时,却见庭院里早就空无一人。

    只有福俊还在那捡著纸鳶,见到谢易书,他便行礼,“二公子你来得晚了,姑娘们早就玩累离开了。”

    谢易书很鬱闷。

    更鬱闷的是,长兄又给他布置了更多的课业。

    往后的日子,他怕是没什么时间与妹妹们玩了。

    阮凝玉回去继续喝了药,第二日到文广堂的时候,身子已经好得大差不差。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许清瑶却向她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拿著什么东西。

    阮凝玉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眉眼冷淡,“有什么事么?许小姐。”

    许清瑶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只能强顏欢笑,维持著脸上的体面和温柔。

    她上前便握住阮凝玉的手,“都怪我,不知道表姑娘不喜欢那把綾绢扇,也是,都入秋了,还送什么扇子呢?”

    “表姑娘可是谢先生的表妹,瑶儿却如此大意,也是,怪我,只顾著觉得那只红翡凤蝶簪適合表姑娘,却忘了送这只簪子过於小家子气了。”

    阮凝玉挑眉。

    这到底是说这簪子小气呢,还是在暗讽她表姑娘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只配这样的首饰呢?

    “是瑶儿不对,所以瑶儿重新给表姑娘挑选了见面礼,希望表姑娘会喜欢。”

    许清瑶说的时候,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阮凝玉见到是什么礼物时,眸光微闪。

    只见那礼盒被打开,里头竟然放的是一套工艺精湛的海棠首饰,髮簪和步摇上点缀的海棠玲瓏剔透,一看便是世间稀有的宝物,那淡粉色的瓣叫人如同进入了间綺梦。

    许清瑶强顏欢笑,声音甜软,“这是瑶儿亲自为表姑娘挑选的,表姑娘可喜欢?”

    没有美人不喜欢珠宝,而且还是这等稀罕物。

    阮凝玉拿起一支木簪,上面还有海棠果。

    她开始狐疑起来,许清瑶怎么会出手这么大方?

    这套首饰该不会被毒水泡过吧。

    “既然表姑娘满意,那么瑶儿便先告退了,瑶儿还要去谢先生的斋房帮先生整理文书。”

    许清瑶不去看身后阮凝玉探寻的目光,转过身就变脸。

    自从知道了她得了谢老太太喜欢的消息,还三番五次地出入谢府,现在文广堂全都知道她就是谢老太太內定的长孙媳了。

    就好比她现在在走路,明里暗里都能感受到周围千金羡慕嫉妒的目光。

    许清瑶面带微笑,步履轻盈,腰间玉佩珊珊作响,秀丽又端庄,一想到她得了谢先生的青睞,那些闺秀们牙都要碎了。

    许清瑶平静地走出了学堂。

    可待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死死地攥著门框,眼里的恨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