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窗户被封死。
窗帘也拉上,严丝合缝地將阳光遮挡。
饶是大白天,视线的可见度,也因为整个屋子里的阴深程度,而影响了视线。
窗户前,放了张供桌。
供桌上,放了尊菩萨像。
这菩萨像,言禎可不陌生。
虽然跟她在民居主臥里打倒的那一尊不是一模一样,却异曲同工。
菩萨像一共有两尊,两尊菩萨像都放在了发黑的铜钵里。
铜钵外层雕刻了一些符文纹路,里面则装著黑红黑红的黏稠液体,將菩萨像的底座,全部都浸泡在里面。
整个屋內,都充斥著一股难言的腥臭味,还混杂著发臭的血腥味。
而菩萨像的面相,都是面朝屋內。
顺著菩萨像的视线看去,是一张床。
床上,睡著诚诚和芽芽。
两个孩子被绑著,嘴里都塞了布巾。
额头上,各自贴了一道符。
正是这符文,让言禎光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便勃然大怒!
是道摄魂符咒!
而且,还是改良版的,不单纯是摄魂,魂魄从身体里抽出后,会立刻被困住,任由施咒者捕获生魂!
言禎上前,將诚诚脑门上的符咒撕掉。
又伸手在他的眉心摸了摸,三魂七魄都还在,只是有一魂受到了惊嚇,不是很稳固,不过静养下多睡几觉就能补回来。
她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既然黄灝准备了两尊邪像,来抓取孩子的魂魄,吸他们的精魄,为何只对诚诚贴了摄魂符,芽芽却只是迷晕?
难道,这场夺魂摄魄的小型祭台,只是为诚诚准备的?
那两尊邪像又是怎么回事?
言禎来不及想太多,伸手点了点诚诚的眉心,將他那惊嚇后有些不稳的一魂强行固定在他体內后,这才对傅行舟说道,“黄灝不在,我们先把孩子带回去。”
“那里还有道小门,他会不会在里边?”
“如果只有我们两人,我肯定毫不犹豫衝进去战斗了。”
她指了指两个孩子,“先救孩子,有他们在,我们行动会受到很大的束缚。”
言禎又补了句,“万一黄灝还有帮手呢?”
她又看向祭台,“他这个祭台,明显针对的是2个孩子,可只对诚诚贴了符咒,没有对芽芽下手,这很奇怪!”
言禎把诚诚抱起来,递给傅行舟,“这明显就是针对诚诚而来,他一个孩子懂什么?要么是命格被黄灝看中,要么……”
她把芽芽抱起来的同时,扬扬下巴看向门口,示意傅行舟一起离开,一边说道:“诚诚的父母,得罪了黄灝,他是要让他们感受丧子之痛!”
傅行舟:“……”
这番推论,她到底是怎么在短短的一分钟內推出来的?
而且,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傅行舟心头被这番场景和言禎的话震慑的同时,也没閒著,把诚诚打横,放到胳肢窝下夹著,另一手伸向言禎,“把芽芽也给我。”
“我抱就行。”
“我抱两个孩子,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夹杂著几分不自在,“你不是需要贴著我,才能隱身吗?”
言禎:“……”
她默了默,紧接著笑著把芽芽递给他,“傅行舟,別说,我对你稍稍有些改观了,你还是挺上道的。”
“……”
傅行舟懒得理她这番戏謔,把芽芽抱在怀里搂著,对诚诚恨不得直接像拎小鸡似的,夹在手臂下,把双標演绎得淋漓尽致。
紧接著,他又对言禎使了个眼色,甚至还將夹著诚诚的那只手臂,特意弯曲出来了些空隙。
言禎明白他这是让她勾他手臂,倒也不扭捏,直接勾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屋子。
屋內,其中一尊菩萨像,从铜钵里跌了出来,“咚”地一声倒在桌上,又滚落到地上。
邪气满满的菩萨像上,那微微勾起的嘴角,竟然缓缓地抿成一条直线。
那看似温柔却充满诡异的双目,则迸射出黑气,还流出了血泪。
整个画面,诡异又阴森。
言禎关上门的那瞬,就察觉到屋內的邪气加重。
她皱眉,对傅行舟说道:“快走!”
言禎挽著傅行舟的胳膊,和他一起加快脚步,嘴上也没停,“诚诚身上应该是被下了咒语连接,屋內的气息变得更邪了,我们走快些!”
傅行舟还是第一次见到言禎的脸上,出现紧张的神色。
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说道:“你要不要两只手挽著我?”
“为什么?”
“你不是说接触面积越大,对你帮助越大吗?”
“噗!”
言禎本来挺严肃的,听到傅行舟这话,著实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
她扭头,对上傅行舟比她还凝重的目光,道:“没白夸你,確实上道。”
言禎也不扭捏,逕自將双手挽著他的胳膊。
隨后,低头看了眼他夹在胳肢窝里的胖仔诚诚。
“诚诚不轻吧?你一只手行不行?不行把芽芽给我背著。”
“没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重新回到竹林。
並且,成功避开了监控能拍到的位置。
她刚想把诚诚从傅行舟的手里接过来,把隱身咒取消,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阴气,从身后袭来!
言禎瞬间冷脸,转过身靠在傅行舟的身上,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转过身张开双臂,双手捏了个难度很高的手诀,在空中画了个太极圈。
太极圈完成那瞬,空气中便炸开了一股波动。
言禎被这股气流震得往后靠了靠,头不自觉就碰到了傅行舟的肩膀。
他垂眸,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先带著两个孩子离开!”
“那你呢?”
“我留下来对付他!”
傅行舟刚想说不行,就听到言禎继续道:“你身上有隱身咒,黄灝发现不了你,要先保证孩子的安全!”
“那你的安全呢?”
“我能应付!”
言禎推了一把傅行舟,並將那簇灵火甩给他,“跟著它走!”
傅行舟深深看了言禎一眼,这才沉著脸,迈开步子。
越走越急,最后他乾脆跑了起来。
傅行舟离开言禎的视线,她的身型,便逐渐显露出来。
言禎一现身,竹林里,也缓缓走出来一道身影。
对方身形高挑,却极瘦。
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正死死盯著言禎,双目浑浊中带著渗人的阴冷之气。
不过,这种阴冷之气却不是因为他被上身,或者被反噬。
纯粹是他整个人已经走了歪路,沾染上了邪术导致。
黄灝死死盯著言禎,那眼神就好像要把言禎千刀万剐一般。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好事?残害几岁幼童,你管这叫好事?”
“这都是顾家应得的报应!”
言禎站在原地没动,她微眯双眼,“你跟顾家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该牵扯到孩子!”
“那顾明忠就能伤害我儿子!?”
“我看你天庭黑气缠绕,命宫里还牵扯了人命,非得轮个先后顺序,也是你先伤了顾家的人,顾明忠才会报復你。”
“胡说八道!”
黄灝整个人都显得很激动,“我是牵扯了人命!可我从头到尾都没伤害过顾家的人!”
“那诚诚呢?那么小个孩子,你对他用摄魂术?”
“我的孩子被顾明忠害死,我老婆也死在了那个禽兽的手里,我难道不能用他的儿子,祭奠我的儿子?用他儿子的命,换我儿子的命!?”
此话一出,黄灝的命宫,便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很微小的,若不是言禎是九尾仙狐,再厉害的玄师,都未必能看出来,他在短短一分钟內,命宫命盘发生的细微变化。
看来,这件事確实有內情。
难怪,那房內的供桌上,有两座邪气的菩萨像。
他一直在尝试以命换命的邪术,还要利用邪恶的菩萨像来做连接。
小心谨慎,却阴损至极!
言禎做事向来讲究前缘,注重后果。
如果,顾明忠真的先残害黄灝的妻儿,那么,诚诚的这一劫,就是顾明忠带来的。
言禎在心里无奈嘆了口气,她明明是来渡情劫的,怎么还要掺和进这些事里?
可是……她虽然生来就是仙n代,但依旧是处在修行中。
遇到这种事,便是天註定,她不可能不管。
也不可能由著黄灝伤害诚诚。
诚诚虽然熊了点,那也是父母没引导好。
但他面带福相,只要诚诚心志坚定,这一生便可顺遂如意,长寿安康,且会造福社会。
这福娃娃不该短命,言禎怎么会让黄灝害他?
黄灝见言禎紧皱著眉头,浑身又有罡气护体,他不敢乱动。
武力值上他没有把握,又发现言禎没有主动攻击他的意思,他想了想,打算继续给言禎洗脑。
“顾明忠这人有多伤天害理,你隨便拿手机查一查就能查到很多关於他的讯息!”
“我不信这些,我只信我看到的,我感受到的。”
言禎对上黄灝的视线,“我姑且相信你的说辞,是因为我在诚诚身上,確实感受到了一些不属於他这个孩子该有的恶念,这些很可能是顾明忠招来的阴损玩意儿,影响了诚诚。”
“但我信你,不代表我就要帮你!”
“你少打洗脑我的主意,你那些说辞对我没用。”
黄灝:“……”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言禎感受著傅行舟那股强大的气息,逐渐朝这边靠近。
她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继续看向黄灝说道:“你是不是要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难道不是吗?”
“是个锤子!”
“……”
黄灝被言禎这话激怒,“那我儿子就白死!?”
“你强行把你的妻儿留在身边,对他们来说,才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放屁!”
黄灝显得尤为激动,“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可能分开!”
言禎嘆了口气,“生死有命,就算你的妻儿是被害死,也改变不了,你们已经阴阳两隔的事实。
“你身为玄师,本该替他们好好超度,让他们可以早日解脱,却偏要用邪术將他们的魂魄困在身边!
“甚至还想逆天改命,给他们换上新的生魂,让他们『活』过来。”
说到这里,言禎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惋惜,“你本来是个很有天赋的玄师,本该有大造化的,却走错了路。”
“我老婆死得那么屈辱,她根本不能安心上路!我儿子是横死,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死后还要去酆都接受审判,酆都那位都失踪多少年了?底下早已经乱了套,我怎么可能放心他们母子下去?”
酆都那位不在地府管事?
哟呵?这倒是个意外收穫!
言禎是被老爹突然踹下来的,下来之前,她忙著在仙门大学搞事,对人间和酆都的这些事,她都不了解。
这会儿黄灝的话,让她意外的同时,也有了疑惑。
“你怎么知道酆都那边的情况的?”
“跟你无关!你要是阻拦我报仇,我连你一块杀!”
“黄灝,你当真感受不到,你妻儿的痛苦?”
她指了指他身后,“他们被你用束魂锁炼製成厉鬼,你还十分自私,大白天的把他们带出来溜达,你就没想过,他们有多痛苦?”
“你……你看得到他们?”
“废话!”
言禎刚刚抱著傅行舟,可没少消化他的灵气包。
天眼虽没恢復,却能隱约看到,黄灝身后的两团人形黑气。
以及,连接在黄灝身上的那根发红的束魂锁。
束魂锁可不是一般的法器,黄灝这种级別的玄师,是不可能拥有的。
他背后,应该还有人指点。
“你听从別人的怂恿,用自己的妻儿炼厉鬼,替你收纳无辜生魂,是造孽!
“你妻儿被你强行困在阳间,遭受魂魄被不停撕裂又强行融合的痛苦,是造孽!
“你还想害诚诚这种即將造福社会的孩子,间接会影响未来很多人的命运,是造孽!
“黄灝!你真以为,背后怂恿你借尸还魂,让你妻儿『重生』的人,真的是在帮你?你真以为,你炼化了別人的生魂,附到你妻儿身上,他们就会活过来?”
黄灝被言禎这些话说中內心,有些发懵。
他甚至不自觉就顺著言禎的话,问:“难道不会吗?”
“废话!当然不会!”
“可是……我亲眼见过有人起死回生!”
“你確定,你见到起死回生的是人?而不是魂尸?”
黄灝:“!!!”
他震惊之余,瞬间暴走,浑身煞气大涨。
“不可能!你骗我!”
黄灝无法接受现实,脑子混沌之际,已经彻底偏执疯魔。
“你懂玄术,你还有阴阳眼,你就是我找了很久没找到的生魂!”
黄灝眼底迸射出强大的贪恋,將手里的束魂锁一扯,“我要杀了你!我要取你的生魂,给我老婆用!”
他抬手间,一大一小母子双魂的厉鬼,瞬间猩红著双眼,带著强烈的杀意,朝言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