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司徒郁说明他的分辨方法,四周围观的制香师和客人们纷纷点头。
“这个主意好。”
“不愧是司徒公子,竟然能找到这种方法识別真偽。”
“这次咱们就看看,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
岁岁问心无愧,精致小脸上坦坦荡荡。
站在一旁的陆幽然,却是微微皱眉。
这一次来这里见司徒郁,她当然是有备而来。
香包里的每一样香料,她都是仔细確定过的。
可是,香包里的香料已经混在一处,不可能完全分开。
陆幽然並不清楚,香包里每一种香料的比例和用量。
斗香大会上客人眾多,其中不少是京中名流。
如果出错被揭穿谎言,她这位大家闺秀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司徒郁背著手,目光扫过岁岁,落在陆幽然脸上。
“二位有什么问题吗?”
岁岁眨眨大眼睛,一脸无所谓。
“我没问题。”
陆幽然不想显出心虚,弯唇一笑。
“我也没有问题。”
“好。”司徒郁点点头,“现在……开始。”
岁岁捏著香包走到桌前,歪著小脑袋看看桌子上的香料。
“你这个玉兰是乾,我要用玉兰鲜,要不然,香味会不一样的。”
“小殿下,现在可是夏天,我可找不来新鲜的玉兰。”司徒郁笑著扶住小傢伙肩膀,“你就將就一下,好不好?”
“好吧。”
岁岁轻轻点点小脑袋。
伸过自己的小爪爪,隨手抓起一小把玉兰塞进香包。
转身走到另一种香料边,又是隨手一把。
……
眾人看著她的样子,都是不住摇头。
香方与药方一样,需要比例调配,用秤仔细秤量。
哪怕是同样的香料原料,每一样香料用料多少不同,都会影响最后的成品。
哪有像她这样,隨便拿手抓的?
站在旁边桌前的陆幽然,原本还有些紧张。
担心岁岁会成功复製出香包,揭穿自己的谎言。
看小傢伙东一把、西一把,隨意地仿佛过家家玩儿的样子,顿时暗暗一笑。
亏得她还以为,这孩子真的厉害。
原来……
徒有虚名。
就算她不知道香料配比,至少也比岁岁这样瞎抓配出来的更好。
重新升起自信,陆幽然取过桌上准备好的小秤,仔细称量。
陆幽然第一种香料刚刚称好,站在桌边的岁岁转过小脸,將塞得满满的小香包向司徒郁一送。
“给,我装好了。”
一眾制香师,注视著司徒郁手中,岁岁装好的香包,都是皱著眉直摇头。
这哪里制香,这不是胡闹吗?
司徒郁回小傢伙一笑,接过岁岁递过来的香包,向眾人展示一下。
“小殿下已经完成自己的香包,陆姑娘,可就等你了。”
陆幽然点点头,继续称量。
事关自己的名声,她也是格外认真。
毕竟是自幼学习调香,十来年的经验,陆幽然很快也装好自己的香包。
两手捧著香包送到司徒郁面前,陆幽然还不忘给自己开脱。
“时隔一年没有配过这个方子,略有些生疏了,请司徒先生指正。”
“此事事关小公主和陆姑娘声誉,为了防止有人说我司徒郁放水,有请在场的诸位制香师与在下一起评判。”
司徒郁拿过桌上纸笔,在两个字条上,分別写上陆幽然和岁岁的名字,小心吹乾放入两个香包中。
隨后,將两个香包认真系好开口,放到一个锦袋里。
“两个香包外观完全相同,连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小殿下的,哪位是陆姑娘的,诸位认为,这样评判可公平?”
“不错,很公平。”
“公子这个法子最好,省得有些人因为害怕小公主殿下报復,不敢说实话。”
……
眾人纷纷表示赞同。
“既然大家都认可,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司徒郁取出两个外观相同的香包,一左一右放到桌上。
“现在,就请大家上来评判,您认为哪个香包与在下悬赏的香包相同,就站在哪个香包一侧。”
围观的制香师们,纷纷走上前来,仔细闻嗅两个香包,与木架上司徒郁掛著的旧香包对比之后。
按照自己的判断,站到自己认定的香包后。
很快,右边的香包边就站满人。
左侧的香包边,只有寥寥二三个。
陆幽然站在不远处,注视著右侧的香包,缓缓弯起唇角。
她仔细称量的香包,绝不可能输给岁岁乱抓的香包。
这一局,一定是她贏!
“现在,在下也来看看。”
司徒郁最后走上前来,仔细嗅嗅两个香包,他笑著將右手边的香包捧在手中。
“我和诸位一样,认为右边这个香包与旧香包香味几无二致。现在,还有哪位有异议吗?”
“在下与司徒先生看法相同。”
“右边这个香包,比起司徒先生拿来悬赏的那只香包,香味要浓郁一些,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是旧香包,香料日久味淡也是正常的。”
“没错,右边这个香包,与先生拿来的旧香包绝对是一脉相承。”
……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站在陆幽然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一脸得意。
“右边这只肯定是我家小姐的香包。”
“那还用说,咱们小姐可是精心配製,不像某些人香料都是隨手抓的,当然会贏。”
陆幽然注视著司徒郁手中的香包,也是一脸自信。
“嘁——”站在岁岁身后的绿珠不屑地撇撇嘴,“几位可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香料的事情她不懂,可是对自家小殿下,绿珠有绝对的信任。
慕青弦个性低调,不像绿珠快言快语。
微笑著伸过手掌,扶住岁岁的肩膀。
“师父也相信你,一定会贏。”
岁岁仰起小脸,回自家一个笑容。
“好,现在咱们就来揭晓答案。”
司徒郁抬起手掌,將手中大家都认定是正品的香包打开,取出里面对摺的字条。
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手指。
眼看著司徒郁殿开的字条上,写著“寧安公主”四个字。
站在岁岁身后的绿珠和慕青弦,同时露出笑容。
包括陆幽然在內一眾制香师,却是目瞪口呆。
“这……”陆幽然的表情终於绷不住,“这不可能,司徒公子刚刚装字条的时候,是不是弄错了?”
她学调香十年,这么精心配出来的香包,怎么可能会比不上一个孩子隨手塞进去的香料?
“陆姑娘的意思是,在下偏袒小殿下?”
司徒郁冷哼一声,拿过桌上左边的香包。
“刚刚陆姑娘称量时,在下看得很清楚,你用的香料是白芷三十钱、艾叶五十钱……加在一起共是三两香料,请问陆姑娘,我可说错?”
刚刚司徒郁就是隨便站在桌边,竟然把她的全部香料重量都记住了。
陆幽然一惊。
“没……没有。”
司徒郁打开手中的香包,取出里面写著陆幽然名字的字条,將香包里的香料一股脑倒在秤盘上。
提起小秤,放好秤砣。
重量显示,不多不少,刚好三两。
司徒郁提著秤,向眾人展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陆幽然脸上。
“现在,陆姑娘还要说,在下弄错了香包吗?”
“幽然……”陆幽然心虚地低下头,“幽然不敢。”
“不敢?”
司徒郁沉著脸,將手中的香料秤重重摔在桌子上。
“当著这么多人,把別人的香方说成自己的,还詆毁小公主偷取你的香方。我看陆姑娘可是很敢呢!”
这么多双眼睛盯著,陆幽然哪里会承认。
“司徒先生真的误会了,这个香方確实是我的,只不过是去年端午配製,时间太久,我不记得具体配比而已。”
“陆姑娘还真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那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拿过木架子上,那只岁岁当日遗落的旧香包。
司徒郁小心地將香包打开,从里面捏出一小块瓣。
“请问陆姑娘,这是什么?”
“玉兰的瓣,我刚刚说过,这也是其中香料之一。”陆幽然道。
“没错,这確实是玉兰的瓣。”司徒郁將手中的瓣向眾人展示一下,“熟悉制香的香师们应该都看得出来,这是新鲜瓣装进香包之后,自然乾枯的瓣。刚刚小殿下看到桌上香料时,也曾经说过,她用的是新鲜的玉兰,而不是乾,刚好与香包里的玉兰吻合。”
手指轻碾,转转手中的玉兰,司徒郁嘲弄地扯扯唇角。
“江浙一带天气暖得早,玉兰二月前后就会开放。在下倒要请问陆小姐,端午节是五月,玉兰早就开完了,你在江浙一带,怎么找到这么新鲜的玉兰?”
“我……”
陆幽然张了张唇,尷尬得说不出话来。
岁岁赏赐给大家的香包,是小傢伙刚入宫的时候配製。
当时,帝都正是春天。
她选用的是新鲜的玉兰,时隔两个月,瓣早已经乾枯。
陆幽然根本没想到,岁岁用的香料是新鲜的玉兰瓣。
闻名天下的香圣司徒郁,可不是徒有其名。
从刚刚陆幽然说出“端午”的时候,司徒郁就已经知道她在说谎。
刚刚故意让手下准备香料,让二人现场配製。
不过就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她的谎言而已。
听司徒郁说明这个细节,在场的制香师们都是恍然大悟。
“陆小姐,你……”与陆幽然熟识的那位老制香师,一脸失望地摇摇头,“你怎么能把別人的香方说是自己的,江浙香师的脸,全被你给丟尽了!”
“亏得司徒先生慧眼识真,要不然,咱们都要被她骗了。”
“真是恬不知耻!”
“香者何等雅事,你这种无耻之徒,不配做制香师。”
……
一眾制香师和宾客也是纷纷指责。
陆幽然站在原地,俏脸通红,一脸侷促,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是鵪鶉一样缩起头。
“诸位!”司徒郁扫一眼眾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向你们冤枉的小殿下道个歉?”
听到他的提醒,眾人都是一脸汗顏地向岁岁行礼道歉。
“对对,司徒先生说得对,刚刚多有冒犯,小殿下別介意啊!”
“是啊,小殿下,都是小人眼拙,您別往心里去。”
“殿下天资出眾,小人佩服之至。”
……
看眾人都围著岁岁,陆幽然向两个丫鬟做个眼色,低著头后退两步,藉机想要开溜。
眼前,光影一暗,一个修长身影正挡住她的去路。
“一个臣女以下犯上,詆毁公主殿下,这样就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