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几个侍卫实在忍不住,当场笑喷。
君潜俊脸一黑。
岁岁眨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看眾人,目光怯生生落在君潜身上。
“神仙哥哥,岁岁……说错话了吗?
“岁岁,应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长禄小声提醒。
岁岁知道自己说错,嫩白的小脸也烧起来。
耷拉著小脑袋,两只小手背到身后,穿著小布鞋的脚,不好意思地铲著草地。
“对不起,神仙哥哥,师父教的成语太多,我背串了。不过……”
她重新抬起脸,语气郑重。
“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君潜扫一眼小傢伙,俊脸上依旧是一脸淡漠。
“长禄,你带两个人,將这小东西送回道观。其他人,隨本王回行宫。”
小东西?
是说她吗?
岁岁眨眨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纠正。
“神仙哥哥,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几个侍卫再次捧腹,这次连长禄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君潜唇角一抽,努力咬著牙,控制住脸部表情。
“长禄,还愣著干什么?”
心疼岁岁年幼,又刚刚落过水,他主动在她身前蹲下身。
“山路不好走,来,长禄哥哥背你回去好不好?”
“不行不行。”岁岁后退两步,连连摆著小手,“岁岁自己可以走,要是把哥哥衣服弄湿,哥哥会生病……”
话未说完,她自己反倒重重打个喷嚏。
君潜转过脸,视线落在那湿漉漉小小的一团。
眉,拧紧。
这时,岁岁的视线也移过来。
目光落在君潜的湿衣服,小傢伙软软开口。
“哥哥全身都湿了,吹风会冻坏的,跟岁岁回道观换身乾衣服吧?”
午后阳光里,小傢伙瞳仁晶莹,乾净得不染半点杂质,满满的都是关切之情。
自己还顾不过来,还有心思担心他?
君潜冷著脸:“本王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风从山谷吹过来,湿透的衣服瞬间打透。
岁岁缩起身打个寒战,吸吸酸疼的小鼻子。
“神仙哥哥,快走吧,要不然你会得风寒的。”
师父说过,风寒可是很厉害的病。
严重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对上小傢伙水晶般的眼睛,一向冷漠的少年,莫名心头一软。
取出马鞍一侧袋子里,西域进贡的华毯,他上前一步。
两手展开毯子,一合,用毯子將岁岁紧紧裹住。
毯子太大,人又太小。
偏偏君潜又是从小被人伺候大的,並不擅长这些。
小奶糰子当场被裹成毛粽子,头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长禄:……
主子这是生气了,要把孩子闷死吗?
长禄实在没憋住笑,还是出言提醒:“殿下,还是让小傢伙透透气吧。”
“聒噪。”
君潜冷哼一声,还是伸手拽了拽毛毯。
才抱住“毛粽子”飞身而起,落回马背。
岁岁从毛粽子里挤出小脑袋。
只听清了一个“锅灶”。
“我们道观里有锅,也有灶,神仙哥哥是饿了吗,岁岁给你煮地瓜吃好不好?”
君潜:……
长禄、眾侍卫:……
“驾!”
君潜轻夹马腹,乌龙驹稳稳奔上崎嶇的山路。
看来殿下是要亲自送人了。
长禄和眾侍卫也赶紧跟上。
马背上。
岁岁转过小脑袋,注意到少年人脸上还掛著水。
她伸过小手,轻轻帮他抹掉脸上的水。
看小东西伸过手掌,君潜本能想要躲闪。
晚了。
小傢伙暖暖软软的小手,柔柔地滑过面颊。
君潜微怔。
注意到他的皮肤有点凉,岁岁只当他是寒冷。
伸过小胳膊,紧紧搂住少年的颈。
“神仙哥哥是不是冷,岁岁帮你暖暖。”
软软一团,贴上胸口。
君潜:……
身体瞬间绷紧,君潜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放开本王。”
只当他是怕她冷,岁岁笑著將手臂收紧。
“没事的,岁岁给哥哥暖暖,哥哥就不冷了。”
她冬天怕冷,道长师父就是这样搂著她的。
君潜呆怔片刻。
小小软软的身体贴在胸口,淡淡香味入鼻。
淡淡的药香,还带著仿佛莲般的清洌甜香。
那味道,让君潜情不自禁地想到母亲。
他的母妃贤妃曾是宫中医女,哪怕封妃之后依旧喜欢种植药草。
其他宫嬪喜欢牡丹、玫瑰,母妃却最喜欢莲。
君潜儿时最温暖的记忆,便是母亲身上混著莲味的药香。
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轻轻嗅了嗅怀中小姑娘的气息,君潜缓缓地收紧手臂,將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紧。
长禄带著侍卫们,骑上马追过来,护卫在二人身后。
一队人马很快消失在山路拐角。
与此同时。
山谷另一侧。
趴在路边山坡的婉婉,小心地扒开野草,看向远处的官道。
远处官道上,烟尘飞腾,一队黑甲骑兵正急奔过来。
迎风招展的墨色大旗上,金线绣成的篆体“沈”字,阳光下闪闪发光。
为首的枣红马上,端坐著一位中年男子。
黑衣墨甲,腰上掛著一柄宽刃大剑,面相俊美中透著逼人的英气。
镇北侯,沈怀瑾。
婉婉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
故意將梳得整齐的头髮拉散,將玉佩从衣领里拉出来,假装著慌张的样子,扑摔在官道上,嚶嚶嚶地哭起来。
“吁——”
骑在马上的镇北侯沈怀瑾,急急勒住战马。
飞身跳下马背,將摔倒的孩子扶起来。
“小姑娘,没事吧?”
生怕对方注意不到玉佩,婉婉抬手理开乱发。
“哎哟……好疼!”
目光触到她胸口处垂著的玉佩,沈怀瑾呼吸一窒。
这不是自家女儿的玉佩吗?
將玉佩捧到眼前,他仔细查看。
手中玉佩不过成年人拇指大小,雕刻成平安锁样式,下面则是一朵精致的莲图案。
与当年女儿走丟时所戴,一模一样。
沈怀瑾两只大手,紧紧抓住婉婉的胳膊。
“说,你这玉佩从何处来的?”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玉佩就在我身上,师父说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
“那……”沈怀瑾紧张的声音都在发颤,“你师父是什么时候捡到你的?”
“师父三年前捡到我,师父说,那时候刚过完元宵节。”
难道,她就是自家走丟的小女儿?
事关重大,沈怀瑾不敢贸然相认。
仔细打量小姑娘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婉婉的右臂。
他记得很清楚,女儿生於夏时,右臂上有一个莲形状的红色胎记。
当时,他和妻子都是十分惊奇。
这也是为女儿做平安锁的时候,在上面雕刻一朵莲的原因。
如果这孩子的手臂上也有胎记,她一定就是他的女儿。
深吸口气,沈怀瑾伸手扶住婉婉的胳膊,缓缓地推起她的衣袖。
小姑娘细嫩手臂一侧,有一只莲形的红色胎记。
看到那个胎记,多年征战沙场,万军阵前面不改色的大將军,瞬间红了眼框。
“寧儿,爹爹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