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许久,再次来到晋阳,马车内的崔文瑾,看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不由得感慨。
当初晋阳还被分为东城与西城,当初晋阳,也没那么多百姓。
将军府外。
随着士族之人离去,看守府邸大门的将士突然看到一辆马车行驶而来,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便抬起手阻拦。
“你们将军可在府邸?”
崔文瑾看着将士询问道。
“站住!你是何人?”
将士打量崔文瑾一眼,然而话音落下,就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看到是将领,将士连忙缩头让开。
“姑娘!将军在书房!”
将领对着崔文瑾行礼道,弯腰拱手,示意崔文瑾入府。
当初死守晋阳东城的将士,跟着伏子厚出生入死,都已经是精锐,李世民虽然率领精锐将士南下,但却不可能全部都抽调走,离开前已经挑选出一些善战之人留下,跟在伏子厚身边担任将领。
这也是为何碰到将领,都认识崔文瑾的原因。
府邸书房内。
伏子厚正在看着竹简。
李幻竹在一旁帮忙整理、登记,当看到官府重金收购的粮食数量,以及分发给百姓的粮食登记,不由得有些恍惚。
若非亲眼所见,她或许都不敢相信,在晋阳连年经历战乱、浩劫的情况下,百姓的生活愈发安定,衣食无忧。
想到她来到晋阳时的场景,对比眼下。
李幻竹不由得看向一旁专注的少年,回忆着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情,看着如今百姓的生活,看着少年侧脸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初识见面的好奇,而后相处,以为天下才士比比皆是,胜他之人数不胜数。
直到最后,李幻竹才意识到,天下士才千万!
唯他独占一席。
李幻竹清楚手中竹简内的记录背后,这少年对晋阳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听到大门外隐约有些脚步声,李幻竹只以为是将士或有事禀报,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脚步声靠近,李幻竹才回过神,美眸最后偷偷打量伏子厚侧脸一眼,方才挪开,而当看向脚步声传来的前方时,本以为是将士,然而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李幻竹美眸一愣,恍惚间差点连手中的竹简都要掉落地上。
“文瑾!”
李幻竹连忙起身,又惊又喜的看向闺蜜崔文瑾,随后绕过木桌,快步的跑向前。
伏子厚听到李幻竹的话,也从书籍上抬起头,随后就看到崔文瑾已经来到书房。
看着昔日离开的崔文瑾到来,伏子厚也是一脸意外。
“文瑾姑娘!”
伏子厚本能的放下书籍,随后从木桌后站起身,看着崔文瑾。
崔文瑾见到伏子厚,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闺蜜李幻竹,方才自己闺蜜双眸怔怔的看着伏子厚,那目光,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文瑾!你一路过来,我先去给你倒茶,你先在这里等等!”
李幻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见到崔文瑾的眼神,让李幻竹芳心都有些慌乱,于是连忙说道一句,随即快步离开,仿佛落荒而逃一般。
伏子厚看着李幻竹离去,随后与崔文瑾对视一眼。
“怎么?不舍得幻竹走?”
崔文瑾看着伏子厚,明明双眼中的爱意与思念,在这一瞬间再也抑制不住,但想到闺蜜刚刚看着伏子厚的眼神,崔文瑾内心委屈之下,说完如赌气一般,扭头看去一旁,不看伏子厚。
伏子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崔文瑾,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几息后。
崔文瑾慢慢回头,目光看着伏子厚。
“你瘦了。”
崔文瑾红着的双眼,看着伏子厚说道,在说完这句话后,泪水便溢满双眼,一步步朝着伏子厚走去,仿佛想要进入伏子厚的怀中。
“将军!!!”
然而这时候,书房外,一名将士急匆匆的跑来。
崔文瑾惊慌的看向书房里面,抬手不断擦着眼泪。
“将军,长安送来的消息!”
将士在伏子厚的允许下,把一封书信拿进书房,交到伏子厚手上。
伏子厚打开书信,看着里面的内容,眉头一皱,随后无奈的叹口气。
“偏偏是这时候!”
伏子厚收起书信,随后看向崔文瑾。
“抱歉!你刚刚到晋阳,今晚可能就要住在当初那间屋子!”
伏子厚说道,在崔文瑾疑惑的目光中,把书信交给崔文瑾看。
晋阳城内。
一栋府邸中,从将军府离开的氏族众人,并没有回去,而是结伴成群,近百人浩浩荡荡的全都聚集在郑元璹面前,希望郑元璹给他们做主。
伏子厚是百姓出身,以功劳入仕,功高望重,在军队在北方百姓心中无人可以取代。
行!
他们不敢动伏子厚,可不代表,他们不能来到郑元璹面前求情。
郑元璹出身荥阳郑氏,别说祖上总有太原世家与郑家联过姻,就是一直以来,太原士族或多或少都与郑氏族人有交集,更别说当初郑元璹从戎为仕,太原世家中的族人,对郑元璹都有过来往。
他伏子厚不给面子,那郑元璹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诸位放心吧!伏将军不过是核算人口、田地,只要诸位行事不失分寸,伏将军必然不会为难诸位!”
一把年纪的郑元璹,此刻都万分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别说堵在正堂外的人,就是正堂内这些没有官职的老人,自己都要叫一声叔伯、叔父。
郑元璹已经当众,狠狠数落过那伏子厚一遍,说那伏子厚的确过分,的确没有分寸。
但最终!
郑元璹还是没有帮助这些士族之人出头。
父亲去世,年少时便入伍从戎的郑元璹,走南闯北数十年,几经出生入死,在见识、经历方面,比任何人都要多,故而郑元璹一眼看出,伏子厚是在整顿北方士族,让百姓与将士真正过上好日子。
对于伏子厚的举动,郑元璹是万分赞同,那些都是年少时,郑元璹想却又不敢做的事情,即便是如今一把年纪,即便是如今地位高高在上,还是不敢。
所以得知伏子厚所作所为,那晚上郑元璹独自一个人喝酒,喝到深夜,喝到流泪。
如果不是因为那李幻竹在将军府,不是因为还独自憋着闷气,郑元璹恨不得去见那伏子厚,狠狠拍那小子的肩膀,道一声好样的!
“不行,今夜无论如何,我等必须要那伏子厚归还账户!我就不信,他伏子厚还敢把我们全都杀了!”
“就是!绝不能让那伏子厚对我等世家胡作非为!大不了,我们与那伏子厚拼了!”
“对!今晚我们大不了,与那伏子厚拼了,有太常卿在,我们就不信,那伏子厚敢对我们动手!”
听到郑元璹的话,正堂内的士族老者、中年人,全都义愤难平的开口说道,彼此商议,今晚有郑元璹在,一起对着伏子厚发难。
看到这一幕。
郑元璹也只能祈祷今晚伏子厚那小子,真能有办法对付这些士族之人。
伏子厚已经动了他们的根基,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郑元璹也在心里盘算着,若是事情不对,自己该如何帮到伏子厚。
这时候。
一名家仆,突然带着几个将士到来,随后当着所有士族老者,以及门外所有观望之人的面,把皇帝杨侑降罪伏子厚一事,当众念出来。
当得知早前磊家密谋勾结奸臣造反,伏家二女,伏子厚之姐伏念,乃是主谋,皇帝杨侑已经下令,将伏子厚贬为相府郎中,正堂内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什么?伏子厚被贬为相府郎中了?”
“太好了!”
“对!太好了!这下倒要看看,那伏子厚如何善了!还拿什么来查我们!”
门外无数近乎之声,肉眼可见,一个个氏族年轻之人,都满脸喜色,仿佛大仇得报的笑容与快感,皆浮现在面容上。
然而正堂内,却是一片安静。
“诸位!那伏子厚如今被贬!走!我们去拿回我们的户籍!”
一名中年男子,看着一个个安静的士族叔伯,以为大家都已经沉浸在喜悦之中,都还没回过神。
然而男子方才说完,男子就看到前面木桌跪坐着的老父亲,颤颤巍巍的起身,狠狠的拿木棍打在自己头上。
“父亲!为何打我?”
中年男子捂着脑袋,一脸痛苦,带着不解的问道。
看着气得发抖的年迈老父亲,中年男子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父亲为何要打自己。
“你,你……你这逆子!为何胆敢直呼大将军大名?大将军拿我等户籍,乃是天经地义!你这竖子,胆敢再造次,老夫誓要将你这竖子,赶出族谱!”
年迈的士族老人,怒视自己的儿子,那眼神充满着失望。
这一刻。
中年男子委屈得掉泪,荒谬的看着老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翻脸,明明所有人都……
“大将军既然亲自调查我等户籍,定是我等世家有过错之处!”
“可不是,定是我等家教不严,族中有人做了什么糊涂事,唉,族中出乱,反倒是让伏将军劳累,老夫当真过意不去。诸位!不如我等派人去告知将军,让将军好好查查,我们好生在家等候,若有罚处,若要抓人,我等定会配合,绝无二话!”
“对对对!等会老夫便派族人过去告知大将军!定是老夫有过错,老眼昏花,还是一切皆由大将军做主!”
“依我看!等会我们当把消息告知城内百姓才是!让百姓明白大将军不易。”
正堂内,中年男子捂着脑袋,看着那些和颜悦色的叔伯,满脸呆滞。
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叔伯他们,怎么一个个都……
还不等中年男子醒悟过来,就看到一个李氏族伯,缓缓起身,朝着郑元璹行礼。
“太常卿!听闻长安诏令,大将军被贬郎中,老夫以为此事定有误会,还望大将军能书信一番,立即送往长安!”
“是啊!太常卿!伏将军镇守太原,出生入死,救下百姓,数之不尽!陛下若贬大将军为郎中,我们太原士族!第一个不服啊!”
“太常卿……”
一个个士族老人,纷纷起身,希望郑元璹立即书信,派人送去长安,让长安朝廷收回成命。
“也罢!那我便书信一封!”
郑元璹看到这些士族老人,一个个为伏子厚鸣不平,内心强忍着狂笑,脸上却故作深感如此的表情点点头。
“还请诸位回去等待!”
郑元璹起身说道,随后示意众人先别着急,先回府邸里。
……………………
洛阳。
一眼望去,洛阳城外,浩浩荡荡的大军人海,站在平原上,无数旗帜随风飘荡,密密麻麻的长矛让人头皮麻烦。
秦琼、程咬金、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等将领,纷纷来到一处高丘上,来到李密身旁。
“魏公!这王世充死守洛阳,将士们难以攻破,死伤诸多!”
徐世绩对着李密说道。
其他将领也纷纷露出无奈的神情,正面交战,他们都是大将,不惧任何战场,可偏偏王世充死守洛阳,如今大军制造攻城器械的速度,根本难以抵消攻城的消耗。
李密听到徐世绩的话,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微微皱眉,看着洛阳城。
“长安方向,可有消息?”
李密看向一旁的王伯当询问道。
“自从李渊大军,为薛举所败,长安方向便一直没有消息!”
王伯当对着李密说道。
单雄信听到李密询问长安的情况,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笑容。
“早前李渊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率兵前来洛阳,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逃走,如今被薛举所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单雄信说道,话里话外都看不起长安的李渊。
“不能轻视李渊!”
徐世绩看向单雄信一眼,轻声提醒道。
“若不是我们吸引关内的隋朝大军,前来援救洛阳,就他李渊有胆南下,他李渊能到长安?”
单雄信听到徐世绩的话不以为意。
“李渊长安驻军虽败!可别忘了!李渊在北方还有一支大军!”
徐世绩看向单雄信。
“晋阳伏子厚?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儿!他如今怕是自身难保!”
单雄信嗤笑一句,看向远处洛阳城的他,并没有发现,在说这句话时,原本面色平淡的李密,顿时微微皱眉。
“那伏子厚当初能击败甄翟儿,也不过是仗着缩在晋阳城,出其不意!突袭刘武周亦是如此。那刘武周可是一个有野心之人,那伏子厚居然胆敢收服刘武周的兵马,简直就是在找死,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早前在晋阳的精锐都已经跟着李渊南下,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厥三十万大军南下,伏子厚带着刘武周的人马北上,实属必死无疑……”
单雄信说话间。
不远处,一匹战马,正在飞速疾驰而来,在大军之中,高举着手,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让!快让开,北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