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跑！”
“保护陛下！！！”
看着突厥骑兵大军，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刘武周麾下的人马，顷刻间便乱作一团，各自逃命。
好在这时候，苑君璋带着刘山伯骑马而回，看到溃逃的场景，连忙拔剑，去到最前面，对着逃跑的伍卒便挥剑砍去。
逃跑在最前面的士卒，方才转头见到苑君璋，便苑君璋一剑砍在脸上，惨叫一声，径直溅血倒地不起。
苑君璋挥剑再杀其他人。
不过数息，便有两三个人死在苑君璋的剑下。
看着当众斩杀几人的苑君璋，那些逃跑的伍卒终于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心惊胆战的看向苑君璋。
“胆敢逃跑者，杀无赦！”
苑君璋手持血剑，指着四周溃逃之众，怒目厉声道。
“突厥骑马！尔等两足，可有命逃到何处？速速背靠汾河结阵！”
苑君璋怒目圆睁的看着众人。
许是碍于苑君璋手中血剑，许是想到苑君璋以往豪侠士气，看着苑君璋，不仅仅溃逃的伍卒在犹豫中，慢慢一步步后退回到军中，就是四周的那些将领也在慌乱间，恢复少许心神。
在马邑郡。
苑君璋多年以来，素有名望。
眼下在众人内心深处，都相信苑君璋。
“快！快保护陛下！”
杨辅念、郭静、郭士文见到苑君璋回来，连忙下令，让四周的伍卒保护刘武周。
“杀！！！”
“杀！！！！”
听着远处汾河对岸的响彻天地的啸杀声。
回到大军中的苑君璋，望着突厥大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边去上游渡河，一边去下游渡河，脸色也是浮现苍白之色。
“君璋！你回来正好！”
刘武周见到苑君璋回来，心中松口气。
然而还不等苑君璋与刘武周说话，一旁大将军卢子轩骑着马，望着突厥大军气势汹汹，拿剑的手都不住颤抖。
“陛下，我们向突厥归降吧！”
卢子轩看向刘武周说道。
其他将领也早已经被突厥人马吓得腿脚发软，纷纷看向刘武周。
“是啊陛下！我们降吧！”
“陛下，我们降吧！”
有卢子轩率先开口，其他人纷纷看向刘武周，都赞同卢子轩的建议。
别说卢子轩等一众将领，就连刘武周本人此时也有些犹豫。
“或许突厥如今在晋阳，是担心自己与伏子厚合盟，只要自己投降突厥，说不定还有活路！”
面对十万突厥大军杀来的恐怖场景，恐惧已经掩盖理智，明明刘武周此前亲口说过，始毕可汗睚眦必报，可在这一刻，内心那一丝丝幻想在恐惧之中愈发变大。
然而正当刘武周抱有侥幸心理之时。
汾河对岸，突厥的大军人马，已经在河对岸举起长弓放箭。
在突厥人的箭雨中，刘武周麾下的伍卒，不断有人中箭惨死。
一开始没有命令，刘武周的人马只拿着盾牌结阵抵挡。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中箭而亡，惨叫声越来越多，总有忍受不了的人，开始拿起长弓，对着河对岸的突厥放箭。
见此情形。
郭士文知道已经没有选择，连忙在大军中，看向刘武周。
“陛下！突厥已然动手，我等已经没有选择，唯有前往晋阳！”
郭士文对着刘武周说道。
刘武周听到郭士文的话，一脸慌乱，正准备点头，可突然却又犹豫下来。
“陛下！”
郭士文看到刘武周犹豫不定，怎会不知刘武周心中所想，气得脸都通红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卢子轩不知何时，已经与一些将领，通过眼神对视，做出决定。
“走！”
“快走！！！”
随着卢子轩开口，十多人纷纷骑马，不约而同的朝着军阵外冲去。
看到这一幕。
郭士文、苑君璋、杨辅念、郭静等人，全都脸色一变。
众人都清楚，卢子轩这一群人，显然是要去投奔突厥的。
“尔等胆敢叛我！”
刘武周一脸阴沉的说道，看到那么多人弃自己而去，立即伸手拿起长弓，取出一枚箭矢，拉弓搭箭，瞄准卢子轩。
伴随着刘武周松开手指，箭矢飞出。
下一刻。
逃跑的卢子轩便中箭落马。
其他人逃跑，刘武周已经没办法追上那些人，但往日从未亏待的卢子轩背叛自己，刘武周决定不能放过。
见到这一幕。
苑君璋、郭士文等人来不及过多感慨，看着越来越多的突厥大军，已经渡河。
“陛下！突厥人见面就动手，根本不给我等任何投降的机会！陛下，快下令朝着晋阳城突围吧！人心已散，再这样下去，全军都要溃逃！”
苑君璋手持血剑，转过头，看向刘武周说道。
看到刘武周的目光还在犹豫，苑君璋不管刘武周手里的长弓，一脸怒容。
“陛下莫非是在逼着其他将军，拿着陛下的人头去投降突厥？”
苑君璋看向刘武周。
这句话放在平时，苑君璋十条命都不够刘武周杀。
可身为刘武周的妹夫，刘武周册封的内史令，苑君璋不得不说。
大军中。
听到苑君璋的话，四周所有官员、将领都沉默下来，随即一双双目光看向刘武周。
别看刘武周身怀武艺，说杀人就杀人，但其实不少人心里都有些怨气。
毕竟突厥可汗的儿子是刘武周的家人所杀，刘武周怕死，不敢亲自去与突厥请罪，如今突厥大军杀来，他们没有逃跑，就已经对得起刘武周。
若是刘武周连活路都不给他们！
刘武周善武如何，拿着长弓又如何，他们不介意替突厥抓住刘武周！
毕竟眼下，是刘武周不让他们活，就是要他们死！
“传令，全军立即向晋阳城突围！”
刘武周见到众人的眼神，迟疑的脸上也不敢再犹豫下去，咬牙下令道。
河畔上。
得到刘武周的命令，所有将领，全都率领麾下的人马，开始不要命的朝着晋阳城冲去。
“杀！！！”
“杀！”
面对突厥凶勇袭来的骑兵大军，眼看晋阳城就在湖泊后面，刘武周的人马发疯一般，朝着前方冲杀。
疾驰而来的突厥战马，密集的箭矢，一个个伍卒纷纷中箭倒地惨死，或者被突厥战马撞飞，然而绝境之下，刘武周麾下的人马，终于爆发出一点战斗力，纷纷用长矛或者刀剑，杀死一个个突厥人。
“将士们，给我冲！”
“杀！！！”
刘武周、苑君璋、郭士文等人，拿着剑不断激励众将士。
“给我杀！”
刘武周挥剑斩杀一名突厥人，指着前方突厥大军说道。
眼看后面的突厥大军越来越多渡过汾河，刘武周清楚，若等突厥十万骑兵全都进入战场，自己再有十倍人马，都不是突厥骑兵大军的对手。
想要活命就必须要在突厥大军合围前，抵达晋阳城！
想到这里，刘武周也是拼了命，一边激励将士，一边在苑君璋与其他将领的保护下，率先冲在前面，与突厥骑兵厮杀。
往日里，刘武周对始毕可汗以及突厥大军，满心恐惧。
但不代表刘武周的武艺不强。
恰恰相反。
能被杨义臣赏识，被隋朝封为建节尉，刘武周的武艺不敢说悍勇无双，但也足以超过寻常将领。
如今撕破脸，刘武周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测地放开手脚，开始斩杀突厥人。
一时间，在刘武周的率领下，面对突厥骑兵的冲杀，刘武周麾下的伍卒，硬生生扛下来，并未被冲击溃散。
所有人马浩浩荡荡向突厥骑兵杀去，纷纷向晋阳城突围。
另一边。
晋阳的城头上。
伏子厚远远看着黑压压一片厮杀的战场。
一旁，晋阳令郭启翰、鹰扬郎将李道彦，骑尉齐灵阳、赖伯，校尉邱大汉、王行之，全都跟在伏子厚左右。
“大将军！那突厥咄苾，不仅要杀刘武周，似乎还打算，屠杀刘武周麾下的所有人马！”
李道彦看着战场，微微皱眉，随即对着伏子厚说道。
“那咄苾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伏子厚轻声说道。
伏子厚并没有意外咄苾的举动，看似已经结下暗盟，但咄苾必然也不希望晋阳驻军实力大涨。
何况，咄苾也要用行动给始毕可汗知道，他咄苾很愤怒，他咄苾很想报仇！
“那是否需要末将率兵出城，前去增援刘武周？”
李道彦问道。
伏子厚与咄苾暗地里合盟一事，如今晋阳城内，除开伏子厚，便仅有李道彦知晓。
故而在李道彦眼里，自己去增援刘武周，最为妥当。
“不！刘武周的人马不少，我们出城增援，很容易变成我们与突厥大军交战，彼时刘武周的人马在城外，开城门，整个晋阳城都会陷入危险，不开城门，出城的将士迟早会被突厥人杀光！”
伏子厚看着战场，摇头说道。
李道彦听到伏子厚的话，脸色一变，浑身一冷，一直考虑刘武周麾下的人马，自己险些犯下大错。
“咄苾也清楚短时间内杀光刘武周的人马，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并且我们晋阳就在一旁，咄苾至始至终都会心怀忌惮，何况离晋阳不远，突厥就算有心，也杀不光！刘武周的人马众多，晋阳未必能消化，咄苾多杀一些，对我们也是有好处，至于刘武周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
伏子厚解释道。
这时候。
一名将士急匆匆的来到城头上。
“大将军！人已经带到！”
将士来到伏子厚身旁，对着伏子厚禀报道。
几息后，在郭启翰、李道彦、齐灵阳、邱大汉等人的目光下，突厥的次子乌列，便被带到伏子厚面前。
“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乌列的眼睛已经哭红，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看着伏子厚，内心已经没有求饶的念头。
“就算我不杀你，你父亲也不会放过我！就算我让你回去，你们突厥也不会放弃南下残害我百姓！”
伏子厚看向乌列。
“我伏子厚，此生要杀的突厥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说话间，伏子厚的目光看向北方的战场上，刘武周似乎已经快要杀出突厥的包围。
不得不说。
刘武周的命挺硬！
没多久。
在李道彦、郭启翰、齐灵阳、赖伯等人的遥望中，刘武周率领伍卒杀出重围，飞快朝着晋阳城赶来。
原本李道彦、齐灵阳等人以为，刘武周与那些将领骑马，杀出重围后，定能逃离，但刘武周麾下的兵马，大部分没有战马，根本跑不过突厥人，定会被突厥骑兵，不断追杀，死伤惨重。
然而没想到。
就在刘武周突围不久后，北方的战场上，突厥响起号角声。
“咦，突厥人怎么不追了？”
“对啊！奇怪！”
看着突厥人突然收兵，李道彦、赖伯等人，纷纷一脸错愕。
直到看到刘武周三万多兵马，浩浩荡荡的朝着晋阳城涌来，众人脸色这才一变，明白突厥人的用意。
“恐怕刘武周的人马，不下三万人！”
“好阴险的突厥人，没杀死刘武周，便故意把刘武周的所有人马，都放到晋阳！”
郭启翰也是一脸苍白。
身为晋阳令的这些时日，仅是雁门三万多百姓，就让郭启翰心力交瘁，明白治理不易，这还是有伏子厚帮忙。
倘若是三四万兵马，全都进入晋阳城，郭启翰不敢想象后果。
“咄苾！”
伏子厚也一脸意外，从始至终都没料到，那咄苾如此果断，在刘武周突围的瞬间，便下令停止进攻。
是故意给自己添堵？
想等着晋阳城内乱？
伏子厚看着远方战场，默默推测着咄苾的用意。
“大将军，怎么办？”
郭启翰、李道彦等人，眼下不由得纷纷看向伏子厚。
许久后。
就在李道彦、郭启翰、齐灵阳、赖伯、邱大汉等人的目光下，刘武周率领麾下三万多人马，已经绕过湖泊，逃跑晋阳城外。
伏子厚脚下的城门乃是北城门，以往从不开门供百姓进出，主要用于战时防卫晋阳进出，因为城外不远处便是湖泊，城头上的将士完全可以用箭矢，守住城墙与湖泊之间的陆地。
望着在湖泊以北停留的突厥大军，看着刘武周骑马率领大军，相继涌到城门外。
“伏将军，刘武周……”
城门外。
刘武周骑着战马，仰望高耸城墙上的伏子厚、李道彦等人，正犹豫之际，可看到北方突厥大军，也不敢再拖延下去。
“刘武周前来投奔唐国公！还请伏将军打开城门！”
刘武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万分难受，一个天子，居然要臣服于人。
实在憋屈！
可势不饶人，刘武周清楚，若不能进城，那么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听闻突厥册封你为定杨可汗！仅凭三言两语，子厚可不敢开城门！”
伏子厚站在城道内，对着刘武周说道。
闻言。
城下的刘武周心头一紧，杨辅念、苑君璋、郭静等人，脸色也有些慌张，伏子厚若不开城门，城外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伏将军，昔日……”
正当杨辅念准备解释，昔日刘武周不过被逼无奈之时，正当郭静、郭士文看向城头上的郭启翰，希望郭启翰能开口，劝伏子厚开城门之际。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被盖住脑袋的人，被用绳子从城上缓缓放下来。
望着那个挣扎的人。
苑君璋、郭士文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立即明白伏子厚的用意。
“陛下！是始毕可汗之子！”
苑君璋看向刘武周。
刘武周经过苑君璋的提醒，也立刻意识到，伏子厚的用意。
也就在这一刻，原本安安静静的城墙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手持长弓的伍卒，正对着城下的众人。
刘武周看着伏子厚，知道自己不杀，那可汗之子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陛下！”
杨辅念突然开口，让刘武周看向河对岸，十来个突厥人，正在河对岸的平原上，快速朝着东城外的浮桥赶去，显然是替突厥给伏子厚送消息的。
城头上的伏子厚，同样也看到这一幕，目光若有所思。
刘武周回头与伏子厚对视一眼，随即不再犹豫，翻身下马，望着被捆绑的人，拔出佩剑，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对其斩下。
伴随着一抹血迹，溅到刘武周的脸上。
刘武周没有擦，而是低下身子，拿着剑，硬生生把男子的头颅给砍下来。
城池上。
伏子厚看着刘武周高举乌列的人头，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打城门！”
伏子厚对着邱大汉说道。
“开城门？将军，他们人太多了！”
“将军，若是他们入城……”
听到伏子厚的话，李道彦、郭启翰、齐灵阳等人，全都被吓一跳，纷纷面露担忧的神情。
“不用担心！始毕可汗一定会南下报仇，所以在此之前，就算为了自身安危，刘武周都不会翻脸！”
伏子厚对着众人说道。
“诺！”
邱大汉只忠于伏子厚，不管有没有危险，听到伏子厚的命令，都会立即转身去执行。
伏子厚看着邱大汉离开的背影。
之前看到咄苾派人由河对岸去东城门，伏子厚便已经察觉到咄苾的用意。
这些人，全都是咄苾故意留给自己的。
甚至就连刘武周，咄苾都没打算杀！
咄苾知道始毕可汗，必会率领突厥大军南下报仇，咄苾想要的，是自己帮他对付始毕可汗！
伏子厚十分笃定，咄苾可汗派人前来定是责备自己毁约，但暗地里的用意，却是在帮自己稳住刘武周，并且在十分隐晦的提供一些消息。
而咄苾的目的，便是让刘武周看到除掉始毕可汗的希望，看到与突厥和解的可能，如此一来，刘武周势必会率领心腹以及麾下人马，全力帮助自己去与始毕可汗交战。
在咄苾眼里，自己身为唐公大将，定会想要立功，为唐公李渊除掉始毕可汗。
咄苾全都在算计着。
自己、刘武周都有除掉始毕可汗的心思，等始毕可汗一死，一旦没有始毕可汗这个威胁，刘武周再无顾忌，势必不愿臣服唐公麾下。
彼时在自己一方的刘武周，便会再次成为突厥的盟友，不仅为突厥防范中原，还能帮助突厥对付李渊。
所以咄苾故意留下刘武周那么多人马，不仅仅是在给伏子厚提供兵力。
也是在保护刘武周，为日后留下根基！
“始毕可汗！有人想要你死，我不介意当一次剑！斩下你首级的剑！”
伏子厚看向远处的突厥大军，随后望向遥远的北方。
既然杀了始毕可汗的两个儿子，盟约已毁，不死不休，伏子厚干脆把李渊与突厥的盟约，毁得更彻底一点。
把始毕可汗的首级送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