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翟达终于体会了娄恩的意思。
这真TM是个体力活
坐的板正，边聊边写，脸上还得带着亲切的笑容。
手腕酸、腰酸、背酸、裤子感觉已经黏在了屁股上。
每次想到这些都是真金白银的支持者，翟达心里就会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但每次想到自己一本版税也才三块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再去趟厕所
终于，足足五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翟达终于完成了签售工作，一共接待了300多名书迷，签了近一千个名字和祝福语
写干了六支签字笔
翟达感觉自己手掌侧面的肉，都因为反复摩擦有些神经疼
而他还是不能走，还有一个书迷见面讨论会的环节。
留下来等着的书迷大概四五十个，被聚集在了书店一角，几排椅子摆着，而前方则是两把沙发椅，留给翟达和那位美女主持人。
按计划晚到的卢薇、于晓丽也坐在了下面。
于晓丽看着翟达，满心满眼都是自豪。
她独自将孩子养大，终究是收获了人生最重要的果实
只是翟达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萎靡，让她也有一点心疼。
翟达从口袋掏出了【书呆子眼镜布】，擦了擦自己的无镜片眼镜的腿这操作给主持人看蒙了。
有了抵抗疲劳的buff后，才强打起几分心神。
书迷交流部分还算顺利，大部分时间是主持人串词，而且主要问题都是事先定好的，比如如何兼顾学业和写作，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题材。
挑选了十来个书迷提问后，签售会才算完成。
一看表，已经将近七个小时
翟达苦笑的对娄恩说道：“娄主编这可比计划超时太多了。”
娄恩摊摊手：“计划哪有变化快我们之前有一次签售会，预计四个小时弄了十个小时才结束，那位老作家下班后直接就去医院了”
卧槽现在这些作家这么卷么？
“你现在书迷群体总数还不大，尤其是愿意线下跑一趟的资深书迷，等过几年你再看，得包个礼堂才能办得下。”
翟达伸了个懒腰：“哎~走吧走吧，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赶紧去尝尝金陵的鸭子，我感觉我能抱着直接啃。”
结果这个提议却没有引得娄恩的赞同，连一旁的于晓丽都欲言又止。
“怎么了？”
卢薇上前，举起自己的老式诺基亚给翟达看。
时间是“9：10”
翟达：“什么意思？”
“明早体检，九点以后，禁食禁水”
翟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今天就是死外面！我也要吃一只金陵的鸭子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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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翟达还是吃上了饭，只是没有想象中的大餐，简单吃了一碗清汤面。
因为于晓丽说，比起晚9点以后吃东西给体检数值带来的影响，似乎饿到眼冒金星的影响更大。
翟达感觉自己那叫一个苦啊
回酒店翟达立刻认怂睡觉，以免后半夜又饿了睡不着，他今天也确实累了，一夜无话到天亮。
而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一整天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由于穿的比较精神爽朗，黑色衬衫+眼镜营造出一种强烈的“高智商冷峻”感，加之颜值不错，很快就有人将照片发到了网上。
“给你们看一下，我追的作者，高考状元帅哥！”
“确实不错哎~还以为会是书呆子呢。”
“我妈不让我看课外书，但我说是高考状元写的，她立马给我买了回来。”
“好帅啊~感觉没有明星那么浮夸，但更真实！”
翟达瘦下来后，颜值放在娱乐圈可能不够能打，但在作家圈子里相当有竞争力，恰逢这几年追星的潮流迎来了新一轮觉醒，还真吸引到了一些迷妹。
说白了，韩函、郭金明都吃到了一定颜值红利，因为小说类实体书受众毕竟更多是年轻女性。
你让他们顶着一张郭得纲的脸试试？
销量至少砍一半！
第二天一早，饥肠辘辘的翟达甚至没办法享受一顿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就去往了医院。
三人都是全面体检，这年头体检还没有那么集中统合，比如都安排在同一楼层，需要拿着单子楼上楼下的跑，一直到接近中午才结束，远超预计。
有一个ct项目，他排了一个小时队。
十二点钟在医院门口吃了个便饭，又得火急火燎的去往今日的签售地点，于晓丽和卢薇因为昨天已经去凑过热闹了，今日不必去上刑。
今天的签售换了一个地点，一处大型公立图书馆的一楼，二楼以上才是看书的地方，一楼更偏向于休闲和展览，倒也不会吵着爱学习的人。
凤凰传媒还是关系硬的，翟达很庆幸处女作就找到了这么一个靠谱的出版集团。
不过这也意味着今天人更多。
看着外面三百人左右的长队，翟达感觉头皮发麻
不是，怎么好几个看着眼熟？昨天不是来过了？
来二刷？
沿着队伍向前，今天居然有人认出他了，几个小姑娘挥着手惊喜的和他打招呼，翟达礼貌回应。
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都是熟客
但队伍中间有个人翟达实在绷不住了。
“老奶奶你也是来签售会的么？”
挎着菜篮子，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愣：“啥签售会，不是领鸡蛋么？”
“鸡蛋？”
“不是鸡蛋？难道是小米？”
几秒钟后，老太太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队伍，说白排了这么久。
这次签售场地在大厅侧面，依旧是昨天那个主持人小姐姐，也依旧是类似的流程，翟达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自己的“黄金王座”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很难起来了。
之后的流程依旧不变，来人，满脸微笑的寒暄，写下自己的签名和祝福语，夹个书签再满脸微笑的递回去。
一遍、一遍、千百遍。
直到落日看不见。
手酸、腰酸、脖子酸。
坐的翟达有点窜。
下午六点，直到图书馆关门的前一刻，签售会才堪堪结束，翟达几乎每隔一分钟看一眼表。
终于时间来到18:00，在工作人员的首肯下，翟达将笔一撂彻底解放。
正要起身，就听见前面有人道：“抱歉，签售会已经结束了，您不能进去了。”
翟达抬头看过去，微微晃神，然后无奈的笑道：“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师，让他进来吧”
说着主动起身迎了过去。
“沈睿老师，您怎么在金陵？”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翟达感觉很惊喜。
沈睿老师满脸笑容：“学校派我出差来考试院，本想着下午就过来，结果那边拖了许久，还好你没走。”
“您也知道签售会？”
“你博客不是通知了么？就来凑个热闹。”
翟达晃了晃沈睿老师的手：“那正好，一会儿一起吃个饭，来一趟我都还没吃到金陵的鸭呢。”
沈睿老师却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八点的火车票，明天连市还有事情，说来也和你有点关系，毛纺中学这次出了风头，一些以前看不上我们的重点高中，要开联合教研会。”
翟达想了想道：“那我送您去车站。”
沈睿老师倒也没推脱，只是拿出一本《漫漫吕途》：“来都来了，给我签一个再走吧。”
翟达笑嘻嘻的接过：“您也看了？感觉如何？”
“感觉很过分。”
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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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火车站的路上，商务车内，翟达和沈睿老师并排坐着。
沈睿老师看着窗外的繁华夜色，看着一栋栋飞快后掠，仿佛不值一提的高楼，突然说道：“你是第一次来金陵吧？对大城市什么感觉？”
似乎是在担心，小县城出来的少年，被大城市的震慑住了。
翟达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挺繁华的，其他没什么了。”
沈睿老师笑道：“我记得当年我高考完那个暑假，在最后一个月，选择旅行去京北上大学。”
“你知道当年我考的不错，又被心仪的‘R大’录取，年少轻狂，觉得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带着家里凑的学费和生活费，踌躇满志的离开了小县城。”
沈睿老师还没说过他当年的故事，翟达对此也很好奇，听得很认真。
“一路北上，先经过了济市、青市、津门、最后抵达京北，结果啊走的越远，心却越虚、气越弱、越觉得自己渺小想着自己哪里是小县城里的骄子，不过是小镇里只会做题的穷学生罢了”
翟达抿着嘴点点头，那种感觉，他也经历过。
只是他前世本就不是什么心高气傲的高材生，一个大专生罢了，但依旧被城市丛林压制过。
沈睿老师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仿佛那个被击毁心气的少年不是自己：
“后来我明白，当我走出县城的时候，带的是少年气，却没带一种至关重要的东西，那是外面的世界真正看重的东西金钱至少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
“我本不看重，但正因为外界看重，而我没有，所以就会一遍一遍审视自己、否定自己，走到哪都怕被人瞧不起那时的风气和现在又不太一样，要更野蛮恣意一些。”
“而小翟你就不同了，你在走出小镇前，已经拿到了社会意义上最重要的东西，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很富有，比如这个，好像销量很好，我跑了三次才在东阳县买到。”
说着，沈睿老师扬了扬手上的《漫漫吕途》。
“但我猜测乌托邦带来的收益，还要远高于这本书。”
翟达片刻后点了点头：“是的，乌托邦收益还要数倍于这本书的版税到结束的时候至少”
沈睿老师摇摇头：“数字不重要，就是纯好奇挣到这么多钱后”
“你还打算坚持之前的想法么？会不会不舍得？”
“还愿意把这么多钱，分给那些什么都不懂，市场价800块一个月的穷学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