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曹操下达的“封堵白河和汉水之间河口、防止刘备水军战船进入白河”命令时,曹仁内心,还是有一点犹豫的。
他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么做之后,有可能被关羽利用。
但是当曹仁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陆议渗透的威胁后,当他亲耳听说湖阳县被高顺威慑迫降后,他是一点都不敢再多犹豫了。
堵河!立刻堵河!雷厉风行地执行!
下定决心之后,当天晚上曹仁就组织了樊城城内的几千名辅兵,配发了铲子、扁担、土筐,并且亲自监督,开了东城门,让辅兵们挖土挖石,往白河河道里堆填。
当然,樊城经过多日的增筑营建,也早已形成了一片坚固的要塞群。所以夜里开城门,也不用担心敌军的渗透和偷袭——
樊城的南门,本来就是濒临汉水的,是一座可以进出战船的水门,对岸就是鱼梁洲。
至于樊城的东门,虽然不是水门,但也距离汉水北岸支流白河不远。原本城门外还有大约一里宽的缓冲地带,有一座码头小镇。
如今,曹仁早已让人用夯土墙和尖桩木栅、陷坑壕沟,把城墙的东南角和东北角一直延伸到白河边,确保整个码头区都被包裹在要塞内。
如此一来,就算樊城的东城门随意开启,因为城门外还有一道事实上的外城,关羽也没法突然偷袭。
曹军在这样层层的严密保护下,卖力施工,一担担土方被运到原本码头栈桥的远端,然后向着深水泊位倾倒。
再然后某些水深特别深、难以彻底垒断的位置,那就上粗长的条石,把石头竖着放下去。
周围再多多倒土,争取用土把石头的根部埋紧,确保短时间内石头不会倾倒。
如此一来,这种深水中突兀的石头,也就形成了暗礁。
水面上看不出端倪,真要是战船撞上去,直接就是船底碎裂的下场。
最后实在难以施工的位置,就征用蔡瑁麾下的一些大型老旧战船,开到航道指定位置,然后当场凿沉。
凿沉之前,船上也是尽量多运土方,确保沉底之后主体依然足够坚实,敌人哪怕想通过硬碰硬把船骸撞碎疏通航道都做不到。
极个别水深特别深的地方,沉一条船还不够堵死,那就再沉一条,直接叠罗汉一样往上叠!
这样的措施,当然也颇让负责水军的蔡瑁心疼。
他带了荆州水军多年,一场水战胜仗都没打过。自从和刘备军开战之后,他先败于高顺、陈到,后败于陆议、韩当。
如今剩下的战船,还要被人挑挑拣拣拿来自沉堵路,简直憋屈。
但蔡瑁这种工具人,又哪有异议的资格呢。能让他那些破船发挥余热,就该觉得荣幸,至少曹仁是这么觉得的。
经过如此不计成本的堆填,仅仅一夜之后,白河的航道终于被彻底堵死了。
……
曹仁的小动作,对面正在准备围攻樊城的关羽,当然不可能立刻知道。
毕竟曹仁的动作还是比较隐秘的。
次日一整天,关羽都毫无察觉,只是继续按部就班地扩展着樊城的围城营地,按自己的节奏推进战事。
樊城的南侧是汉水,东侧是白河,这两个方向无法被攻击到。所以关羽的攻打方向,只能是西侧和北侧。
关羽刚刚登陆汉北的时候,就是在樊城以西登陆的,然后在西门外扎营、再稳扎稳打步步推进。
如今几天过去,关羽慢慢把围城营地延伸到了樊城的北门外。他还准备继续修筑一条土垒甬道,把西、北两侧的包围圈彻底连接起来。
这项工程,肯定也要花上一些时日,没半个多月不可能完成。后续如果还要继续加固,则会耗时更多。
关羽心里很清楚,对于于禁固守的襄阳,那是有可能迫降的。但对于曹仁本人亲自守卫的樊城,决不能指望迫降,那是非打硬仗不可的。
这可是曹仁!姓曹的!曹操的兄弟,怎么可能靠攻心解决?
樊城之战,或许会是整个荆北战役中,最惨烈的一场攻坚战。刘备军别无他法,必须把这块硬骨头堂堂正正啃了,这也将会是一场立威之战。
之前用计诱敌、骗歼、水淹,诸葛瑾和徐庶那些花里胡哨的发挥,已经够多了,该做的能做的也都做了。
对于这场攻坚战,哪怕靠诸葛瑾的智商,也想不到任何计策了,只能考验关羽张飞的硬实力。
营建了一天的围城土垒后,随着天色再次转暗,关羽的营地也重新归于沉寂。只有轮流值夜的士兵,还在那里警戒。
不过,汉水和白河河面上的试探,随着夜幕的将领,才刚刚开始活跃起来。
关羽派陆议指挥小船水军、摸黑渗透进入白河搞破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还让蔡瑁吃了一次亏。
今晚又到了行动日,陆议也提前做了充分的调度分拨。又派了百来艘小船,分成几部,有的深入,有的策应,按计划执行骚扰任务。
刚到丑时,船队就纷纷按计划启航。
开始一切倒也顺利,但到了子时末刻、船队应该抵达樊城码头附近时,变故却发生了。
黑暗中几声意料之外的闷响,几艘陆议麾下的前锋轻快小船,居然剧震了几下,夹杂着木板崩断的撕裂声,船底很快涌入了哗哗的水流。”不好!我们触礁了!快弃船!”
船上的水兵们倒也精锐,反应非常快,连忙开始卸甲,然后轻装跳河逃生。
因为进军时是逆水行舟,跳河后就是顺流而下,所以士兵们游泳逃回倒也迅速,大部分人很快被下游接应的友军战船重新捞起。
不过,黑暗中的异常动静,还是让樊城守军警觉了。一时岸边水寨火把缭乱,很多弓弩手在将领的指挥下,向着河面上闹出动静的方向交叉攒射。
一些陆议麾下的落水士卒,游泳间不免被弓弩射中,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吃痛呛水,咕噜噜沉底了。
还有一些冲得比较靠前的轻快小船,也被箭雨覆盖,一时船上惨嗥连连。慌乱中还有调头不慎、慌不择路撞上暗礁的,导致局势愈发混乱,损失加剧。
陆议花了好一番手脚,才让部队有序撤退,丢下百十来具浮尸,放弃了骚扰计划。
……
这一切变故发生时,曹仁原本在被挪用为临时幕府的县衙内睡觉,并不知道这一切。
因为事情比较小,曹仁麾下的部将也没有打扰他睡觉,没有选择连夜通报。
直到次日一早,四更末刻,曹仁在焦虑中睡到自然醒,问起左右,才有亲卫军官悄悄提起此事。
曹仁原本正要洗漱,听到这个好消息,连脸都顾不得擦了,一骨碌翻身裹上战袍,就直奔出门。
策马直奔白河边,要亲眼观摩一下昨夜战斗的遗迹。
曹仁刚到战场,昨夜终于小露了一把脸的蔡瑁,已经表情得意又略带谄媚地在那等着了。
一见到曹仁,蔡瑁便精神抖擞地过来介绍昨夜的战绩。
虽然没有缴获敌船,射杀的敌兵也多半漂流走了,尸体都没捞到几个,但这都不妨碍蔡瑁吹牛夸大战果。
他就靠着那几块被撞沉的敌船残骸,还有仅捞到的几十具敌尸,便吹嘘说昨夜估计击退了陆议的水军大几千人,射杀射伤各自过千。
不过这种吹牛的本事,其实也不足为奇。后世明清的水师,在遇到红夷/洋人水师时,只要击退了敌舰队,都能这么吹。
水战嘛,哪怕“铳死射伤敌军无算”,最后也都能用一句“惜敌尸皆被敌船拖走,无法斩获首级”搪塞过去。
把战果吹大十倍二十倍,也不会穿帮。
曹仁明知蔡瑁吹牛有水分,但己方连番遭遇失败,他正需要一场胜利提振军心。
所以面对蔡瑁的捞功,他也就假装看不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了。
一场平平无奇的日常例行反骚扰,就这样被蔡瑁宣传成了大捷。
……
连曹仁都知道陆议的骚扰失利了,关羽当然也会知道。
所以曹仁、蔡瑁在为昨夜的“大捷”庆功的同时,关羽也判断出白河航道被曹军制造的暗礁给堵了。
确认这一点后,关羽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情况可以利用。
但出于稳妥起见,他还是没有直接做决断,而是立刻作书一封,让哨船送回宜城,向诸葛瑾说明情况,想听听诸葛瑾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操作意见。
关羽的汇报送到时,刘备也正和诸葛瑾在一起,刚好看见了。刘备出于好奇,便跟着一起问:
“子瑜以为,曹仁堵了白河航道之事,具体该如何利用,才能让我军获利最多呢?”
诸葛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反复细看关羽信中提到的每一个细节。
最后才慎重地说:“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当然是向被围在襄阳的于禁传达这个消息。
让于禁也知道,曹仁已经被云长打成了缩头乌龟,为了防止我军水军渗透进入白河,不惜把白河与汉水的河口航道彻底堵了。
对于于禁而言,这就意味着除非曹军在樊城大胜云长、益德,否则曹军对襄阳的增援,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这个消息一旦确认,襄阳守军的士气必然会进一步崩溃。哪怕不至于当场投降,但等到将来粮草短缺时,襄阳守军定会毫无坚持意志,一触即溃。”
诸葛瑾还是很现实的,他知道这个噩耗,并不能让于禁直接投降。
没有增援,没有运粮,又不会导致襄阳守军直接暴毙。在粮食还有得吃的情况下,想拖还是能继续拖的。
但是,一旦粮食开始出现短缺,再配合上友军完全见死不救、连救的理论希望都自己堵死这一利空消息,两者综合作用,襄阳曹军的总崩,就完全可以期待了。
所以,这个消息还是要配合时间,双管齐下使用的。
刘备对于这个判断倒也认同,他也相信于禁跟了曹操二十年,不至于为了一条消息就直接投,该等的时间还是要等,也值得等。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于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刘备想不到具体怎么做,反正诸葛瑾就在旁边,他也懒得想了,便直接问:
“那我军又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知于禁,让他相信曹仁彻底不管他死活了呢?甚至到了连增援的机会都彻底堵死的程度。不管我军如何宣扬,于禁都会说这是我军的攻心诈术、是骗他的吧?”
这个问题非常现实,于禁毕竟和曹仁隔了几十里地,中间还隔了一条汉水。北岸下游发生了什么最新战况变故,于禁还真看不见。
如果只靠刘备军之口宣传,于禁凭什么相信你?
好在,诸葛瑾也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对此他刚才已经有了成算,便立刻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这个倒是有办法——之前鱼梁洲水攻时,云长不是淹了于禁的营地,还抓了一万多曹军俘虏,迫降了数千人。
那些被抓的敌军俘虏,至今还有一些非常坚贞死硬的,哪怕被我军抓来当苦役,也不肯投降,不肯为我军战斗。想来其中有些人,肯定是跟于禁非常亲近,于禁也知道其可靠。
所以,我军可以对那些誓死不降的俘虏进行一番筛选,再隔离交叉询问,暗访查出哪些人深受于禁信赖。
过两日,便可让伯言的水军再去白河口骚扰时,带着这些俘虏同船,到时候再让他们亲眼见证曹军自沉战船堵河的情况。
见过之后,我军可以再给他们解读、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然后放归襄阳城内,让他们重归于禁旧部。
于禁要是不肯接受我军放归的心腹战俘,其军心必然动摇。如果接受了,那么‘曹仁已经彻底放弃他了’这个消息,迟早会在襄阳守军中扩散。”
刘备静静地听着,越听眼神越亮,觉得这番操作的可行性还挺强。
之前水淹鱼梁洲时抓获的曹军战俘,还真被安置在宜城等地看押。
尤其是那些越死硬不降的,越要安置到后方。以免前线出现变故时,这些俘虏出现不稳图谋逃跑。
所以这事儿,关羽还没法亲自运作,只能让刘备和诸葛瑾来处理。
刘备想明白后,便点了头,让诸葛瑾给关羽回信一封,叫关羽别操心这事儿了。
回信送出之后,刘备就授权诸葛瑾自去挑选战俘,实施这项计划。
……
瓦解襄阳守军军心的事儿,也急不得,很多操作都要按部就班一步步来。
诸葛瑾既然决心把这事儿做好,那就要从一开始便精益求精。
他先筛选了一下手头的战俘账目,大致做了个摸底。
得知被留在宜城这边的战俘,大多还不是最死硬的。更死硬的那些,已经被押回了后方的当阳,甚至是江陵,负责从江陵往宜城前线运粮的苦役活儿——
众所周知,从刘琦控制的江陵,往宜城运粮,在江陵和当阳两地,都有非常多水陆转运的装卸工作要干。
说白了,就是需要大量的码头工人。
在江陵时,把粮食装船,到了当阳县的章乡码头,沮水航道走到头后,还要卸船装车,再陆路到宜城。
那些沿途押运粮食的活儿,是不能让战俘苦役干的,因为队伍一路奔波,逃跑的机会太多了。
战俘只能扮演码头工人的角色,固定被看管在一处码头,每天干重体力活装卸货,一旦敢跑就乱箭射杀。
摸清战俘账目后,诸葛瑾也不辞辛劳,亲自花了两天时间,从宜城回了一趟后方的当阳县,顺便视察一下工作。
当阳县那边,听说司徒亲临,自然是准备得很认真,唯恐司徒对军粮的转运监押工作提出什么不满。
诸葛瑾例行检查完后,就让当阳县的军粮都尉,把苦役战俘都集中起来,以供筛选。
那军粮都尉不明所以,但也不会多问,立刻执行了诸葛瑾的命令。
诸葛瑾提前交代了随行办差的心腹,具体该如何甄别、如何筛选。
于是众人先筛查了一下俘虏的表现记录,挑出备选者,再一个个问话,最终选出了一批“只要放回去,就绝对能取得于禁和其他襄阳守将信任”的俘虏。
一天之后,诸葛瑾就吩咐人把这些俘虏和陆议的水军混编,然后择机拉去樊城前线,再执行一次骚扰任务。
当然,这一次并不要求陆议再取得什么战果,纯粹就是去演一演,让这些俘虏都亲眼看清,曹仁是如何对于禁的。
这些战俘,因为本就死硬不降,此刻当然也不愿意执行这种“作为刘备军水兵、帮着陆议去打自己曾经袍泽”的任务。
不过没关系,对于不执行命令的,陆议都可以用刑威压。
同时也告诉他们:此去并不用执行战斗任务,只要作为划桨手,帮着刘备军划船就行了。
而且只要去了,就可以给他们钱财赏赐,并且确保他们吃饱饭,还能吃几顿肉。
恩威并施之下,这些死硬俘虏很快被搞定,一切顺利成行。
整个运作,前前后后也花了四五天,最终完美实现了诸葛瑾的要求。
绝大多数被选出来的战俘,都被迫作为划桨手,参与了又一次的水战袭扰任务,并且小败而回,亲眼见证了曹仁的所作所为。
说来也是讽刺,战斗中,负责阻击陆议的蔡瑁部,甚至还非常配合地叫嚣了一番。
“陆议小儿!上次惨败而回还没吸取教训么!这白河口,你来几次都逾越不了!何必白白送死呢!”
蔡瑁的部下,在击退敌军时,如此呐喊叫骂,本意当然是为了打击关羽军的士气,并没有多想。
诸葛瑾在后方运作的这七八天里,关羽还没对樊城展开正式强攻,还在持续强化围城营地,和派辅兵破坏樊城的护城河、外围防御工事。
所以,曹仁军也需要一些利好消息,来提振防守方的士气。逮到击退敌人的机会就骂一骂,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这种事儿都能被诸葛瑾利用呢。
诸葛瑾充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次日便让陆议把这些死硬俘虏都拉回襄阳前线。
然后给这些俘虏好吃好喝了三天,期间也让黄忠派人射箭上城、跟于禁交涉,表示刘备军愿意放回一些于禁旧部战俘。
于禁听说后,本来担心有诈,想要拒绝交涉。
但是这种事情,肯定难不倒诸葛瑾。
诸葛瑾让黄忠组织了一次对襄阳的佯攻,同时安排了大批骂阵手,近距离起身呐喊骂阵,把己方愿意交还俘虏的善意喊了出来。
两军阵前,无数守方将士都听说了这事儿,于禁便封锁不住消息。
为了避免士气崩溃、被属下误会抛弃旧部。于禁只能硬着头皮,在城楼上跟黄忠远远互相喊话交涉——
当然,于禁也知道黄忠射术精湛,所以对答之时,都是让盾手各持长盾,挡在前面。
交涉一开始,于禁便大骂黄忠无耻、肯定是有阴谋诡计,并不是真心放回俘虏。说不定是想趁着襄阳守军开城门接收俘虏的机会、趁机偷袭抢城。
对于这个问题,黄忠得了诸葛瑾交代,当然知道怎么说。
他就让骂阵手们按提前教的台词喊:
“于禁小儿!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主不过是敬重信义之士,见你麾下一些将士,矢志不渝,誓死不降,这才放他们回来!
至于偷袭夺城,你不愿开门,等我们放了俘虏后,你尽管放下吊篮把俘虏拉上去便是!何况你我都知道,襄阳各门都有瓮城,你只开瓮城门,不开内城门,如何偷城?说这等借口不欺心么?”
于禁被反驳得无话可说,加上黄忠提出,可以让守军先甄别一下放归俘虏的身份,于禁实在找不到借口再拒绝。
为了防止被自己人认为抛弃友军,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做出决定时,于禁一咬牙,内心暗忖:“大不了就看看诸葛瑾到底有什么诡计!
反正我的决策,也是为了军心,哪怕将来传到丞相耳中,也挑不出错来。
真要是中了计,也就认了,诸葛瑾之谋,非人力所能回避。”
想通之后,那些俘虏很快就得到了甄别、交割。于禁打开了其中一座城门的瓮城门,放俘虏进来,慢慢查验搜了一遍,这才关门。
整个过程黄忠没有任何偷袭的举动,这也让于禁松了口气。
然后,他才开始细细询问放归俘虏中的军官,想知道黄忠到底有什么图谋。
这一问不要紧。
经过半天的排查,当于禁听那些放归军官异口同声、都提到了“曹仁已经自沉战船、彻底堵死了白河航道,白河里的曹军战船,再也无法进入汉水”时,于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诸葛瑾和黄忠,在这里等着他呢!
“快!下令所有被放回来的俘虏,全部禁口不许提及此事!违令者军法从事!”
可惜,这一切已经晚了。
被放回来的人太多了,于禁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发现问题关键、立刻禁口的,一旦开了口子,后面根本堵不住。
更何况,这些俘虏虽然不愿意投降,但有些人经过诸葛瑾这些日子潜移默化的恩威并施改造,内心也动摇了。
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对于曹仁抛弃友军的行为,是打心底里觉得不齿。哪怕于禁让他们禁口,他们也会私下里跟真正关系好的袍泽透底。
他们觉得,自己回到于将军这里后,把曹仁的所作所为告诉于将军,这也是在帮助于将军,并不是背叛。
“曹仁和丞相,都抛弃了襄阳守军”这个消息,便很快在襄阳守军中彻底蔓延开来,再也无法完全封死。
于禁只觉头皮发麻,却毫无办法。
最后,他也只能是饮鸩止渴地做些力所能及的补救。
不管最终实际效果如何,这样至少他也努力了。即使最终的结果不会陪他演戏,面子上也交代得过去了。
第二天,于禁就下令:“务必向将士们宣扬,我襄阳存粮充沛,绝不存在缺粮!务必安心坚守!
自今日起,给将士们加餐,战兵每日配粮从三升增加到五升!辅兵配粮也从两升五合增加到四升!”
于禁能想到的,就是给士气低落的部队多吃点,打肿脸充胖子,炫耀军粮充足,稳住人心。
这一手,跟诸葛瑾当年在淮阴城里唱酬量沙,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当初诸葛瑾就是这样、在绝境中稳住刘备军的军心的。
但这一招的问题也显而易见——当初刘备老巢下邳被偷,军粮只剩一个月,诸葛瑾帮他稳定军心,让士兵们敞开了吃,代价是同样的军粮只能支撑到二十天。
这一招是在拿军粮的持续时间,换取暂时的人心稳定。
于禁画虎类犬,最终效果能类到几分、会不会胖子没装好,脸却打得更肿,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禁觉得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够对得起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