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章 南下
    “盛唐圣主解青萍,欲振新封济顺名。夜雨龙抛三尺匣,春云凤入九重城。惟报关东诸将相,柱天功业赖阴兵。”

    去往魏州的路上,王铎摇头晃脑的吟着一首旧作。

    作为前宰相,文采自然不差,这首诗颇有指点关东诸将之意。

    “妙哉!”

    “相公诗才远在李太白之上。”

    随行的姬妾们连连拍手称赞。

    与王铎一样,这些姬妾们也穿着绫罗绸缎,坐在马车上,一路跟着王铎赴任魏博。

    当初担任诸道行营都统讨伐黄巢时,也随行带着姬妾风流潇洒,好不快活。

    此次赴任魏博,姬妾幕僚加上护卫,三百余人,皆鲜衣怒马,七十多辆马车前后相望,旌旗牌匾麾盖,贵气逼人。

    只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过于招摇了。

    姬妾们一路欢声笑语,引起不少路人侧目。

    王铎自恃宰相身份,全无顾忌。

    “去了魏博,你等要收敛些,莫要坏了朝廷大事。”王铎望了一眼前后相连的马车。

    车上面装的全是钱帛,准备凭借这些东西收买人心。

    “遵令。”

    姬妾们被娇宠惯了,嘻嘻笑着,全没当回事。

    不过这时前面的车辆停了下来,将路挡住。

    “出了何事?”王铎见过大世面,并不慌乱。

    “启、启禀相公,前方有一军拦路……”家将王兴恪上前回禀。

    “拿下钱财赏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乃宰相王铎,赴任魏博。”王铎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但旋即又被侍妾们拉了回去。

    立即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王兴恪满脸冷汗,拦路的人马正是打着魏博旗号,刀剑已经出鞘,弓弩已经上弦。

    一声惨叫,派上去问话之人倒在血泊之中。

    “保护相公!”王兴恪当即拔出长剑。

    护卫们训练有素,立即在车后结成阵列,挺起长矛,弯弓搭箭。

    但侍妾们的尖叫声扰乱了护卫的心神。

    王铎跳出马车,“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哪来的贼子,竟敢谋害宰相!”

    世家子弟,虽然风流成性,但大多文武双全,出将入相。

    前忠武节度使、晚唐一代名将王式正是王铎的堂兄。

    护卫们一见宰相身先士卒,士气大振。

    对面也不过两百来人,完全可以一战。

    但此念刚刚兴起,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王铎大惊,回头,只见一支骑兵冲了上来,锋利的长槊朝着自己。

    一瞬间,王铎的所有勇气烟消云散。

    骑兵旋风一般席卷而来,血光乍现,正面的步卒也列阵杀来,王铎的护卫徒有其表,三两下就被魏博军砍翻在地。

    王兴恪也被一矛捅穿了心口。

    魏博军狞笑不已,围住王铎。

    马车内的姬妾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一员骑将缓缓上前,满脸邪笑,“在下乐从训,特意送王相公一程!”

    大手一挥,魏博军乱刀齐下,王铎的鲜血碎肉溅在马车上。

    随行家属幕僚即便跪地求饶,也被砍下头颅,不过有姿色的女眷们全都留了下来。

    乐从训大笑不已,从马上一跃而下,钻入车厢中。

    “大郎,可不能吃独食!”几个魏博军红着眼。

    这些人不是寻常牙兵,而是乐从训召来的亡命之徒,号为“子将”,亲如父子,用以戒备魏博牙兵。

    乐从训父子也是被逼无奈,只因魏博节度使更换的实在有些快,不得不防。

    稍不如牙兵们的意,就有满门被灭的风险……

    “见者有份!”乐从训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哈哈哈,万岁!”子将们欢呼雀跃……

    邓州。

    陈玄烈八千精锐步骑向西挺进,后面还跟着一万土团一万青壮,沿途敲锣打鼓,举着旌旗,鼓噪而进。

    到了穰县,与李师泰的五千土团会合。

    “怎只带这点人马?鹿晏弘两万,秦诰、赵德諲有三万贼军。”李师泰一见面就问东问西。

    陈玄烈道:“兵贵精不贵多,咱先快刀斩乱麻,灭了鹿晏弘,再与刘巨容夹击秦诰、赵德諲。”

    别看蔡贼动辄几万大军四面出击,实则每一路也就几千精锐。

    陈玄烈麾下八千精锐步骑,再加上两万土团,以及邓州的五千土团,兵力并不算少。

    而且还是本土作战,全是精兵猛将。

    王重师、葛从周、安仁义、田师侃,外加李师泰,对付鹿宴弘简直是牛刀杀鸡。

    “你这厮怎地胆子越来越小?对付一个鹿晏弘用得着兴师动众?”田师侃跳了出来,指着李师泰的鼻子骂道。

    李师泰反骂道:“你这厮怎地还如此不知礼数?丢我许人的脸面。”

    “放屁……”

    两人当着一众军将的面骂骂咧咧。

    不过牙兵们就吃这一套,跟着嘻嘻哈哈,热闹起来。

    “张居言何在?”陈玄烈问道。

    李师泰道:“当然是在田里,五郎寻的这个知州,一门心思钻进田地里面,比钻女人床还热心……”

    “没有他种田,你吃什么?忠武境内的二十几万人吃什么?以后对别人敬重些。”陈玄烈一脸平静。

    这年头遍地不是杀人放火的禽兽,就是争权夺利的小人,一个心思全用在田地上的人,难能可贵。

    如何拔高张居言都不为过。

    李师泰脸上的揶揄之色顿去,叉手一礼,“某失言,五郎恕罪。”

    陈玄烈点点头,“鹿宴弘那厮现在何处?”

    “已至均州境内!”

    均州夹在丹水与汉水之间,正东是邓州,东南是襄州,也就是说鹿晏弘有两个选择。

    “传信给他,就说我将许州让给他,以后他当忠武军节度使,我当山南东道节度使,让他快过来,咱是一家人,许人不骗许人。”

    陈玄烈一本正经。

    旁边的安仁义、田师侃却笑的前俯后仰,葛从周憋着笑意。

    李师泰道:“鹿宴弘又不是傻子,怎会相信?”

    陈玄烈道:“难道我说让他放下兵器,饶他一命,保他富贵终身,他就会相信吗?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做什么,葛从周听令,率四千步骑为先锋,突袭鹿宴弘,田师侃、李师泰率摧锋都、拔山都为后。”

    收编尚让时,也收编了九百骑兵,三千精锐步卒,拨给葛从周。

    不过这个任命有些突兀,在场之人全都一愣。

    葛从周一介降将,却担当重任,众人自然有些意见。

    连葛从周都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还愣着作甚?此乃军令!”

    “领命!”

    众人拱手,葛从周满脸感激之色。

    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

    历史上葛从周最擅长突袭,每临阵,东西南北,忽焉如神,晋人号之为分身将。

    这种突袭战,最适合他。

    鹿宴弘身为岳父,千里迢迢的来“投奔”,陈玄烈必须给他备上一份大礼。

    四千步骑先动,向西挺进,眨眼就消失在青山绿水之中。

    摧锋都、拔山都紧随其后。

    陈玄烈就在穰县外安营扎寨,以免士卒惊扰城中百姓。

    穰县和南阳在张居言的经营下,已经成了山南东道的大城,恢复了不少元气,商贾来来往往。

    陈玄烈安心等待着战果。

    斥候将四面八方的消息送来。

    才一天,东面一则消息让陈玄烈惊讶万分,秦宗权……动了。

    而之所以惊讶,不是因为秦宗权攻打许州或者唐州,而是他率三万大军出申州,入随州,进抵枣阳。

    这架势分明是想在襄州来一场大的。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