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 投归
    南面,朱温望着天平军的“朱”字旗号若有所思。

    朱瑄虽是天平军牙将出身,却跟朱温一样,同是宋州砀山人,往上数几代,八竿子还能搭上一层关系。

    不过朱温之父早死,家贫无以为生,其母王氏带着兄弟三人佣食萧县富户刘崇家,与砀山朱氏早早分开。

    “忠武军神勇竟至如斯……”赵昶在一旁低语,毕竟他也是忠武军的人,心中向着忠武军几分。

    朱温装作没听到,指着战场,“战阵中使长槊者何人?”

    杨彦洪望了一眼,“此人乃朱瑄之弟朱瑾,这两年在天平军中颇有勇名,号称马槊冠绝天下。”

    “哼,未知与我一战如何。”李思安不屑一顾。

    朱珍沉声道:“此战胜负已然分晓,可进兵矣!”

    朱温扫了一眼战场,“葛从周、霍存、张氏兄弟可有消息回复?”

    当初在还在草贼阵营时,朱温就积极结交不得志之人。

    凡是被他看上眼的人,无不是骁勇善战之辈。

    胡真道:“葛从周跟着尚让袭扰许州,战败被俘!张氏兄弟没有回话,不过霍存已经答应归顺我宣武。”

    “通美竟然战败被俘?”朱温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几人之中,他最看着葛从周,没想到已经落入忠武军手上。

    “已经确认。”胡真直来直去。

    “忠武在侧,寝食难安。”朱温望向东面正在休整的忠武军,神色无比复杂,大手一挥,“进兵!”

    鼓角齐鸣,宣武军也踏上战场……

    此时贼军精锐基本被沙陀、忠武两军击灭,只走了贼军骑兵,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连北面的天平军都抵挡不住。

    南面的宣武军一动,贼军更是大势已去。

    只是仗着人多,还在苦苦支撑。

    但忠武军和沙陀军再次进入战场,刚一接战,贼军便崩溃了。

    “沙陀、忠武来了!”到处都是惊恐的喊叫声。

    刚才一场血战,已经击溃了他们的胆气。

    尤其是那千余重甲步卒的惨死,不是被砸成肉泥,就是开膛破肚,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如今沙陀军和忠武军联手而来,早已没了抵抗的勇气。

    十几万人的战场乱作一团,互相奔走,各自践踏。

    连黄巢本人都向东北面溃退。

    “五郎可在后徐徐而进,某率铁骑追杀,定要取下黄巢首级,到时候军功分你一半!”李克用一巴掌拍在马臀上,不等陈玄烈回话,战马飞奔而出,三四千沙陀骑兵紧随其后。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追亡逐北。

    田师侃笑道:“我就说李克用够义气,可以相处。”

    “行了,传令全军,尽量多抓俘虏!”陈玄烈望着逃窜的溃军,就像老农望着地里成熟的庄稼。

    鸭子已经煮熟,就看能吃下多少肉。

    今后中原的格局,谁吃到嘴的最多,谁就占据最大优势。

    但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黄巢带着人往北跑,大部分溃军却是往南逃窜,有两三支人马成建制的投奔宣武旗号之下……

    朱温本就是草贼出身,在草贼中人缘极广。

    这时东面又出现两支人马,南面也杀出一军。

    看旗号分别是泰宁、平卢、感化……

    流血流汗时一个个看不到人影,吃肉时全都冲了上来。

    “他娘的……”陈玄烈习惯性的骂了一句,却又无可奈何,都是唐军……

    “降者免死。”骁儿军、飞骑军奋力疾呼。

    也有不少草贼投向忠武和沙陀旗下。

    就在这时,一支四千人左右的骑兵趁乱自东向西,望着忠武军旗号冲来,肆意践踏,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此时战场混乱无比,士卒有些松懈。

    而贼军骑兵来势极为突然,仿佛忽然从人群中钻出来一般,骑兵后面还跟着数千步卒,护着中间的几十辆牛车马车……

    阵前谢彦章大吼一声:“结阵!”

    骁儿军立即竖起长枪,朝着敌骑。

    “大齐太尉尚让,愿归降陈帅!”马上骑兵大声呼喊。

    非但陈玄烈愣住了,连身边其他人也全都有些发懵。

    “必是诈降之计,不可中计!”王重师挺起长槊。

    此时贼骑已经慢了下来,北面还有两支人马朝尚让所部攻来,看旗号是天平军。

    草贼与天平军可谓血海深仇,宿州一战,曹全晸与长子曹翊全军尽殁,现在的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是曹家亲将……

    尚让北面的去路被断绝,想要活命,必须寻到有实力保护他们的人。

    “我等愿意归降陈帅,还望收留!”骑兵们声音焦急。

    非但天平军围了上来,南面的感化军也赶了过来。

    毫无疑问,这四千骑兵是战场上最大的一块肥肉,更何况后面还跟着步卒和车队!

    “放他们进来,接受他们归降!”陈玄烈当机立断。

    机会稍纵即逝,一旦尚让转投朱温或者时溥,陈玄烈裤衩子都亏干净!

    忠武军几场血战,大展神威,之前与尚让在长社城外厮杀过一场,俘虏他不少人,没有滥杀俘虏,尚让投奔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前阵骁儿军分出一条通道,尚让骑兵立即涌入。

    谢彦章率骁儿军前去协助后面的步卒,摧锋都挡在南面,虎视眈眈。

    感化军一望见忠武军旗号,便不敢上前,转向东面争抢俘虏和辎重去了。

    数百天平军骑兵飞奔而来,望见骁儿军一字排开的长矛,不敢上来,也不愿离去。

    “败军之将尚让,拜见陈帅!”尚让一见陈玄烈,便单膝跪地。

    身边一众军将也跟着跪拜,所有骑兵下马。

    “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无须多礼!”陈玄烈心花怒放,与杨师厚、陈孝安等亲兵一同上前,扶起尚让。

    有了这支骑兵,忠武军势力暴涨。

    “多谢陈帅不弃,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尚将军多礼了。”陈玄烈没被他几句话哄到。

    察其言,观其行,说什么不重要,关键看做什么。

    正在寒暄时,北面传来呼喊声,“尚让所部皆天平军人,我部追杀许久,烦请陈帅归还人马,瑄感激不尽!”

    陈玄烈举目望去,数千天平军簇拥着两员大将。

    竟然上门要人了。

    这等于将吃进嘴的肉,吐出来……

    陈玄烈混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尚将军已投归忠武,便是我忠武军之人,与你天平军无关!”陈玄烈令亲卫喊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瑄还不肯走,骑兵的诱惑实在太大,这年头一匹上乘战马在中原之地价值十两黄金。

    这时宣武军赶来过来,一在北,一在东,两面“朱”字牙纛分外刺眼。

    朱瑄胆气大了起来,“尚让乃天平军人,如何跟我天平军无关?还望陈帅勿伤两家和气。”

    尚让脸涨的通红,“强词夺理!”

    陈玄烈笑着安抚,“我陈玄烈从不抛弃袍泽和朋友!忠武军听令,列阵!”

    拔山都、摧锋都、骁儿军摆出阵列。

    长枪森然,弓弩上弦。

    陈玄烈策马持槊带着尚让走上前阵,令亲兵朝着天平军大喊,“人就在此地,有种就放马过来抢!”

    出来混了这么多年,陈玄烈就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事。

    对面的天平军同样摆开架势。

    东面的宣武军更凑近了一些,外围感化军、泰宁军也过来看热闹……

    不过今天即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尚让这块肥肉吃定了。

    藩镇牙兵一向无法无天。

    此时天下各大藩镇早就互相攻伐了,诸葛爽攻打河阳,魏博军攻打天平军,河东军攻打昭义军……

    就连天子脚下的蜀中,东川节度使杨师立也反了,率军攻打成都……

    “若是动手,绝不可留情,你三人率所有骑兵直扑东面宣武军,务必斩杀朱温!”陈玄烈对王重师、安仁义、尚让道。

    王重师剑槊双绝,安仁义神箭无双,再配上尚让的骑兵,冷不丁的杀出,说不定一把就能搞死朱温……

    “为何不打天平军,要对付宣武军?”安仁义睁大眼珠子,满脸好奇。

    “你废话怎么比田师侃还多,干就完事了……”陈玄烈一阵郁闷。

    “领命!”安仁义似懂非懂。

    所有骑兵,包括尚让新投奔的骑兵都上了马,暗中准备着。

    不过就在这时,北面的天平军忽然退走了。

    原来是李嗣昭率一部沙陀步骑从北面抄后……

    天平军一走,宣武军也徐徐后退,戒备森严。

    看热闹的其他诸军各自掉头,追捕俘虏去了。

    这一战终究没打起来了,不过今后中原的形势似乎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