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后悔。”
“后悔什么?”
“没杀了他!”
四月九号。
都城,中午,十二点半。
审讯室中,众人面对一个面容阴沉,眼神中藏有阴翳,仿佛酝酿着地沟里臭水一般的男人。
对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不该留他一条命,当年直接杀了哪还有今天的事!”
说话间,他的语气中带来一丝疯狂,全然没有半分认罪,又或是知错的画面。
这人是杨元。
杨元落网了。
在仓库中落网,被逮捕后其思维很癫狂,像个疯子,不过特五局有应对过疯子的经验,直接打了一针。
这针效果很不错,虽然杨元依旧疯癫,但至少可以交流了。
不过交流好像也不是很正常。
“我在问你后不后悔十一年前做下的案子!”
孙羽坐在审讯桌前,伸出手,重重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道。
杨元顿住,脸色阴沉,缓缓开口: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只后悔当年没杀了那杂种!”
闻言,在场警方面色稍稍难看,孙羽眉头皱起。
对方后悔吗?
后悔个屁!
杨元只后悔自己当年没杀了对方,而不是后悔自己杀了孙妈等人,而在对方眼中也确实是这样。
毕竟,若是当年的死者从四个变成五个,警方依旧抓不到杨元。
更不会有如今的案子!
换句话说,针对他个人,他后悔的对,可对于社会,对于警方来说
这就是典型的不知悔改!
孙羽想破口大骂,却有一只手放在他肩膀将其拦下。
孙羽抬头,顺着肩膀看去,见到个熟悉的脸。
“为什么杀孙妈他们?”
徐嚯面色冷静的看着他。
他的推测是因为好玩,但还未真实验证。
杨元眉头一皱,“孙妈是谁?”
徐嚯顿了顿,又道:“十一年前,杀的四个人其中一人。”
“哪个?”
“右数第一个。”
“哦。”
杨元点头,沉默片刻,忽的开口。
“好玩。”
“怎么个好玩法?”
“你不懂。”
杨元摇摇头,抬起头来,那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徐嚯。
“那种杀人的快感,刺激感,你不懂,你知道吗,那种人命在自己手里流逝,看着鲜血在地面流淌,那种”
说话间。
现场众警察已然面色黑如锅底。
“你妈,认清楚这是哪!”
孙羽一声暴喝,伸手猛地砸向桌面,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身,伸手指着杨元脑袋。
当着警察的面讲述杀人的刺激?
想死了吧!
对方怕警察吗?不怕,这点他们很清楚,杨元一点都不怕警察。
甚至说,警察也是给他提供情绪价值的存在。
荤江省提供的另一条信息。
十一年前,有一张拍摄案发现场的照片中,进入了很多围观路人。
而杨元当时就在这些人群中!
换句话说,当时警方满城的找人,可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边!
杨元杀完人后,在面对极其高额的悬赏金,以及海量警力搜捕自己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回到案发现场亲眼观看自己的手法!
且照片也不是无意的,是对方看到相机后,自己挤过去被拍。
嚣张极度的嚣张!
嚣张到,哪怕现在被捕,依旧没任何的害怕,只有怨恨,怨恨孙亮!
“呵。”
看着他,徐嚯笑了笑,他没再理会对方,转而起身,向审讯室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
忽然间,徐嚯在门口顿住,他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元,忽的开口道:
“估摸着你老婆孩子父母也不后悔。”
声音很响亮清脆,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这话落下的瞬间。
现场所有人,瞬间顿住,接着眼角一跳,而杨元,双目瞬间赤红。
徐嚯没看他的狼狈模样。
转身离开审讯室。
“啧,你小子嘴跟淬毒一样,真伤人啊。”
门口的张梁满脸咂舌,看着徐嚯的嘴,又瞧了瞧审讯室内的动静,很是感慨。
好不容易给人制服能交流了,结果愣是一句话给点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天赋了
“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徐嚯双手一摆,“他老婆孩子确实不后悔,毕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梁:
张梁嘴角抽了抽,本想说些什么,但稍稍一想,又叹了口气。
从因果来看,这起案子最该死的只有杨元。
从既定事实的结果来看,案子最该死的是杨元,其次是孙亮。
除此外全是无辜者。
像是杨元的家属,即便杨元该死,但家属是真无辜,首先对方压根就没享受杨元杀人所带来的好处,最多只有倒卖衣服,而这也不是犯罪。
又或是孙妈等人,更不用说了,完全的无妄之灾。
可如果从道德来讲的话,孙亮灭门又并合乎逻辑。
灭门别人,那就要有被灭门的预期。
道德,因果,事实,每两个拎出来说实话都有点冲突。
可
“这就是现实,没有完美的东西,只有在冲突中存在的抽象。”
徐嚯抽了口烟,扭头看向审讯室暴怒的杨元。
“就是可惜了无辜者了。”
张梁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向办公室走去。
他们没再讨论案件。
只是在思考,杨元杀人时的思维究竟是怎么样的。
“心理扭曲,一种心理上的疾病,具体一些不知道是哪些,但不是精神病,并不影响判案。”
徐嚯思考片刻,开口解释着。
“也就是俗称的喜欢杀人。”
喜欢杀人徐嚯之前说过。
杀人是会上瘾的。
就像虐猫这种一样,对于当事人来说会有一种极具成瘾性的情绪充斥心理。
但同时,这类人并非无感情动物。
喜欢杀人,和有喜欢的人并不冲突。
甚至是喜欢杀喜欢的人也有可能!
闻言。
张梁嘴角抽了抽,“妈的,神经病。”
“准确来讲是心理病,神经病,心理疾病,精神病,这三种属于不同的区域。”徐嚯贴心的科普了一句。
“我是在骂人。”
张梁微笑的解释着。
言罢,两人笑了笑,没再理会这起案子。
孙亮已经审过了,对方和杨元都果断的认罪,不出意外,在一个月左右便会进入到法庭上。
“吱~”
推开办公室的门。
案子结后,办公室内也没多少人了,只有赵刚和几个比较熟悉的人坐着。
只是桌位上那堆积如山的工作文件看起来像个人影,所以不显冷清。
而在这些人影中
徐嚯忽的看到个眼熟的人。
“嗯,小夕?怎么来了?”
看着背对自己的倩影,徐嚯忽的眉头一挑,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
倩影的脑袋左右瞅了瞅,随即转头,立马看到徐嚯。
来人正是楚夕。
“我听说案子结了,来看看你。”
楚夕柔声说着,随后缓缓向前走来,一头埋进徐嚯的胸膛中,用脸蹭着。
徐嚯下意识笑着,但看着周围,硬生生将嘴角压了下去。
“咳,这么多人呢。”
楚夕没抬头,蹭了好一会,好像要把这几天的份一块蹭回来一般。
徐嚯无奈,只能坐下,对方又转而抱着自己的胳膊。
而也正是坐下,才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这是个补汤,来自楚夕的例行投喂。
身旁的张梁看的满脸感慨。
“还是年轻人好啊,老夫老妻的我老婆要是对我弄这么一出,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睡着觉了”
四十多岁的张梁感慨道。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顺便腰有点疼。
当然,年轻人肯定是不懂这个感觉的,只是羡慕的看着徐嚯。
“徐顾问,嫂子怎么天天给你送东西吃?”
一旁的特五局小年轻满脸羡慕。
说实话他们吃口热乎饭不容易。
徐嚯虽然不是警察,但做的事也和警察没什么区别,却天天能吃上热乎饭。
虽然不至于顿顿吃,可一天至少能吃上一顿。
徐嚯挠了挠头。
“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反正意识到楚夕有这个古怪的投喂癖的时候,对方已经养成了习惯。
但无所谓了,对方给自己就吃呗。
“结婚的日子想好了吗?”张梁收起自己的感慨,乐呵呵的说着。
徐嚯嘴角一抽。
中年人的恶趣味,总喜欢和小年轻探讨婚姻。
徐嚯本想回怼,但察觉到一道目光,扭头看去,原来是一旁的楚夕在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到了嗓子眼的话顿住,脱口而出时已然换了个词。
“快了,很快就要结,到时候给你们发喜糖。”
周围乐呵呵的。
徐嚯感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不断蹭着。
众人聊着天,吃着饭。
不聊着聊着。
忽然间,徐嚯吐出一个禁忌的词汇。
“别说我了,超子呢?超子也该结婚了,老大不小的,恋爱都没谈过,张组长不得发挥发挥你的神威?”
徐嚯乐呵呵的看向张梁。
一旁的张梁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他逐渐收敛了笑容,随即严肃的开口:
“emmmmm,都城有八字很硬的女人吗?”
“好家伙,谈论个恋爱,还扯上八字硬不硬了”
徐嚯嘴角一抽。
张梁却很是严肃,“不硬不行!”
“小徐啊,你知道的,虽然特五局的组员婚姻事情都需要我来把关,但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的婚姻罢了。”
特五局的性质很特殊。
组员虽然自由恋爱,但结婚前张梁必须得知道最基础的信息。
这点主要是应对碟子。
除此外,还会组织一些相亲,毕竟他们和警察性质差不多,内部很难解决人生大事。
所以张梁经常充当月老的角色。
可
这只是普通人的姻缘!
“超子得慎重!”
张梁极其严肃,仿佛回到了探讨案件时的画面。
这彻底给徐嚯看无语了,就连楚夕也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梁,随后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徐嚯。
徐嚯知道她在想什么。
楚夕在问张梁是不是脑子烧傻了
“乖,不能骂的这么脏哈。”徐嚯善意的说。
楚夕点了点脑袋。
张梁:?
“不是,我认真的!”
张梁憋红了脸,“那王超是正常人吗!?”
“普通姑娘,我搭线那不就往火坑里推吗!?”
“这要是嫁过去后,娘家人集体没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还得判两年?”
徐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觉得对方好像有点应激,想了想,最终道:
“你觉得张敏怎么样?”
“张敏?这不他大侄女吗?”张梁下意识开口,“说起来超子和张牛什么辈分?”
“我怎么不知道张牛亲戚是超子?”
张梁疑惑很久了。
他查过王超的资料,没看到亲戚里有张牛这个人。
但一想到可能是远房亲戚,也就没想那么多。
“哦,那是超子发癫,自己瞎喊的。”
徐嚯开口解释道。
张梁:
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谁家好人碰上女孩喊人家大侄女
“她八字比较硬。”徐嚯善解人意的开口。
张梁顿了顿,“有多硬?”
“过年前就来江三市了,一直跟在我和超子身边。”
徐嚯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毫发无损!”
张梁精神一抖,有点骇然,“那确实硬!”
随即。
张梁就开始琢磨怎么给人牵桥搭线了。
说实话超子成家立业对张梁确实有好处。
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有个人管住对方了,还能有牵挂,不然王超天天到处乱跑,张梁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不住。
所以
“话说超子呢?”
徐嚯左右瞅了瞅,好几天没看到超子了,他心里多少有点发慌。
王超就像玻璃瓶里的蜘蛛。
你放在床头,看着蜘蛛睡觉可能不怕。
但当你发现蜘蛛不在你眼前那你可能就得害怕了。
你永远不知道这孙子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又或是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在瞎鼓捣什么东西!
“不知道。”
赵刚摇摇头,这两天都在想着破案了,哪有精力管王超去。
“说不定是去准备展会了,原本四月七的展会现在推迟到四月十,也就是明天。”
赵刚说着。
忽然间,窗外响起一阵声音。
“吱~”
这是刹车声。
张梁探出脑袋,向外看了看。
看到一辆在院子里停下的车子。
车子很正常,只是车牌号不是很正常。
“荤江省的车?”
张梁顿了顿,看着汽车上下来的人,眼皮一跳,随即他乐呵呵的看向徐嚯。
“找你的。”
徐嚯纳闷,“找我干什么?”
“嘿,你小子!”
张梁乐呵呵的笑道。
“我看你是低估这案子对荤江省有多重要了!”
“十一年前的案子,悬赏令现在还存在!”
“如今你破了案人家不找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