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甘将军处传信，闽越与东瓯果然有所异动！”
张寄快步走入屋中，向正注视着地图的南越王赵佗禀报最新情况。
“嗯。”
赵佗应了一声，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东瓯、闽越向吴广称臣，与唐通商。
这几年大量唐国商人以贸易之名来往闽越东瓯之地，收购越人特产，又向他们倾销来自中原的商品，使这两个越人之国在经济上愈发依赖大唐。
这也是赵佗之前不敢开放关卡的原因之一，一旦在经济上和唐国捆绑的太紧，后续想要挣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除了经济依附大唐外，闽越东瓯和南越并非同一族群，双方素来没有多少交情，这两国听从皇帝的命令发兵攻打南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佗早就防着这一手，他布防的时候派了将领甘原率六千秦军老卒和三千人越人在东边一线阻挡闽越、东瓯两国。
除了东边的防线外，北边的阳山关、东北的横浦关、西边的桂林一线也都各有万人以上的军队驻守，以抵挡唐军的攻势。
赵佗亲率六千兵马坐镇王城，居中协调指挥。
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兵力，再多的话经济上就支撑不住了。
赵佗只有南海三郡，国力有限，支撑不起更大规模的战争。
“足够了，吴广现在能动用的兵力也就附近征召的几万人，短时间内破不了我南越诸关。等到他再征发大军南下时，差不多就到雨季了。到时候就让他知道这越地雨季的厉害。唐军来多少，便死多少！”
赵佗寄希望于拖到雨季借助天时地利以破敌，不过前提条件是阳山、横浦等诸关能将唐军死死挡在外面。
凭借关塞之险阻挡唐军，赵佗很有把握。
北边的关塞攻防战一开始也如他所预料，面对高耸险要的阳山关，唐军攻打的十分艰难。
“杀啊！”
“先登破关者赏百金！”
高亢的喊杀声在阳山关外响彻。
唐军兵卒扛着木梯冲向前方，路上被箭矢射翻一批，剩下的唐卒蜂拥到关墙下将梯子抵住，正要攀爬攻城，又被关上扔下滚石擂木一顿乱砸。
士卒们惨叫连连，一些幸运者好不容易躲开坠物爬上城头，结果又被上面的南越军一顿乱戳，身死坠墙。
阳山关修筑于山岭中，关前道路只能容两车并行，且有一定坡度，云梯、楼车等大型攻城器械施展不开，唐军只能用最原始的简陋木梯攻城，不仅攻城力度不够，士卒们还缺少掩护，伤亡很严重。
这两日唐军只是试探着攻关，死伤就达到了数百人，而城头的南越军除了消耗了箭矢、擂木等物资外，并没多少伤亡。
等到太阳将要落下时，远处的唐军战阵中有金声响彻，攻城的唐卒如潮水般退去。
吕恪走上关墙，看了眼墙下七七八八躺着的尸首，又望着退向远处的人潮。
他讥讽道：“照刘邦老儿这种打法，今日来送三百，明日又送四百，只需一个月，他就能把所有兵马全葬送在这里。与其这样，他还不如押上所有兵力昼夜不停的猛攻，凭借唐军甲坚兵锐，或许还有破我关塞的希望。”
阳山关守将高聚，在旁说道：“上将军所言甚是，这刘邦之前奉项梁之令来攻我南越，就对我关塞无计可施，足见其毫无军争之能。现在吴广不知道项梁的失误，竟然又让刘邦来攻我阳山，真是毫无用人之能，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听到高聚嘲笑唐国皇帝。
吕恪也笑道：“不外乎是仗着首义反秦之名罢了，秦二世以乱政施于天下，四海万民都欲反他，吴广就是占了这个先机，首义起事，方才名利兼收得了天下。要是换做我家大王在中原起事，这天下怕是得归赵氏了。”
就在二人谈笑间，身侧有南越兵卒伸手指向关墙外，大声叫道：“那是什么，唐军怎么不仅没退，还派出牛车来了！”
吕恪、高聚闻言，举目望去。
果真见到那些攻关的唐卒退下后，远处的唐军战阵没有散去，刘邦那赤色大旗依旧在风中飘扬。
其军阵中，缓缓走出一队牛车来。
阳山关前的道路可供两车并行，但这些唐军牛车却是一辆一行，排成长列，每一辆车后都有十个兵卒跟随，拉开了一些距离。
“牛车上有东西。”
吕恪眉头挑了挑，他能看到每辆牛车上都伫立着一种木制的器械。
但因为距离有些远了，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刘邦老儿这是在搞什么鬼？”
……
“太尉，发石车已经就位，可以随时下令！”
唐将奚涓走过来禀报。
刘邦站在一处堆积的土台上，打量着远处成列的牛车，嘴角露出笑容。
他这几日攻打阳山关所派的兵力不多，且基本都是从长沙本地征召的兵卒，主要是为了试探阳山关的守城力量，同时等待后方的攻城装备运过来。
这些牛车，便是他这次攻打阳山关的依仗。
牛车上装载的是一种少府改良的发石机，可以跟着车辆进行移动。
因为体积要比正常的发石车小得多，就算工匠们改良了其发力方式，依旧难以发射太过沉重的石弹。且石弹发射出去后，威力也不够凶猛，这种小型发石机用来攻城其实是有些鸡肋的。
但唐军携带的特殊弹药，成为了这种小型发石车的绝配。
不需要太强的威力，只要能抛射出去就够了。
刘邦感受着此刻的风向。
从北往南。
唐军正处上风口。
真是天助我也！
刘邦心中暗喜，立刻抓住风口下令。
“上弹！”
跟随在牛车身后的兵卒立刻将一个个“弹”放到弹窝上。
“射！”
一声令下，数道黑影飞天而起，向着远处的阳山关抛去。
第一轮射击，带有调试的意味。
许多陶罐砸在关前的空地上，或是直接砸在墙上，只有一个陶罐落到关塞里面。
“是飞石，上将军快躲开！”
看到唐军的动作后，关墙上的高聚等人便知道了牛车上的器械作用，慌忙掩护吕恪后退躲避。
砰！
唐军所发的“弹”砸在关城上，轰然爆开了。
正在躲避的南越军将士都愣了一下。
“发射陶罐？”
高聚一脸愕然的看着远处碎裂的陶罐碎片。
发石车的准头很一般，但其发射的石弹威力极大，一旦运气不好被正面砸中，几乎是有死无生，就连城墙挨上一下也得砸点小坑出来。
可那仅限于石弹，这唐军怎么用陶罐作为弹药？
这能砸死人吗？
更让高聚等人惊讶的是，在陶罐碎裂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浓稠的黑色液体。
这些黑色液体在陶罐炸开的时候，溅射的范围很大，甚至一些南越兵卒的身上都粘了一点。
众人从来没闻过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有兵卒摸了摸身上沾染着的黑乎乎的粘稠液体。
他愣愣的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唐军拉的屎，可怎么是这种模样？”
闻听这话，周围人全都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
“勿要触碰，恐怕是毒药！”
上将军吕恪走过来厉声开口。
这黑色的浓稠状不明液体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一看就很不对劲，他自是本能的往毒药上想。
众将士全都吓了一跳，纷纷骂道：“好歹毒的唐人，攻不了我南越关塞，竟然就用这种肮脏的手段！真是无耻透顶！”
紧跟着，唐军经过校准后，牛车又上前一段距离以增强准头，并预备进行第二轮射击。
因为进入弓弩射程了，城墙上的吕恪下令用强弩进行射击。
唐军早有准备，兵卒们手持门板大小的木盾挡在车前。
这时候的唐军站在上风口，南越军的弓弩是逆风射击。
不管是威力还是射程，都大大减弱，难以对唐军的牛车造成影响。
“射！”
唐军开始了第二轮射击。
装满了黑色液体的陶罐这次大多砸在了关城上，溅射的到处都是，其中一罐还正好砸在堆积的擂木上，液体渗入木头堆中。
因为唐军是顺风远程射击，发石车的射程又比弓箭远，除非吕恪大胆到打开城门出城袭击，否则只能被动挨打。
唐军连续发射了好几轮，打得关塞上到处都是黑色液体和陶罐碎片，引起一片恐慌。
这让吕恪有些头疼，不知道唐军到底要干嘛，不过万幸这些陶罐杀伤力不大，除了几个倒霉鬼被击中受伤后，并未给关城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城头到处都是黑色液体，以及那股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
吕恪心头不免有些发慌，他不敢在城头久待，命高聚在关上指挥，自己则下了城墙到关塞后面去了。
此时太阳西落，天色开始变暗。
“时候差不多。”
刘邦抬头看了看天，收回目光又望向远处的阳山关。
“当年就是这阳山关把我挡住不得南下，而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挡不住了！”
他咧嘴一笑：“奚涓，传我军令，飞火准备！”
两百个早有准备的唐军射手快步往前奔跑，奔至牛车前方的弓箭射程内。
他们后方，还有许多拿着火把的辅助兵跟随。
高聚在城头看见，忙下令南越弓弩手准备射击。
不过南越军是逆风射击，加上天色晦暗，并未造成多大的杀伤。
唐军射手们从容的将箭矢搭在弓上。
若是仔细观察，能看到这些箭矢的杆上绑了一层东西。
辅助的唐卒将手中的火把凑到这些箭矢前。
一团接一团的火光出现了。
“飞火！”
一声高呼。
无数火光飞射，铺天盖地向着阳山关飞去。
“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天上有火，是星星掉下来了吗？”
“是唐军射的！天啦！唐军能射火出来！”
关城上的南越将士大惊失色，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些火光从空中向他们落下。
火箭！
在历史上直到三国时期才正式出场，魏将郝昭守陈仓城，以此火箭烧毁了诸葛亮的云梯。到唐末时，起义军在大风天以火箭射城外茅屋，延及官军大营，杀伤数百人，大显威力。
当今时代，还没有人见识过火箭的威力。
唐军的“飞火”是第一次登上舞台。
关塞上的南越将士震惊在了当场。
一些迷信的越人兵卒更是惊恐的以为唐军得到了神灵的庇佑，再也没有了战心，转身就往城下跑。
关城下的吕恪也被惊动，错愕的抬头望天。
火光在他瞳中放大。
漫天飞火遮空而来。
下一刻，这些火光落在了关城上。
落在了那些早就铺开的黑色粘稠液体上。
烈火遇石油，龙王来了也没救！
刹那之间，一声轰然爆响。
火焰冲天而起！
大半晚空被照耀的一片赤红。
飞火漫天，烈焰焚城！
阳山关，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