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连山过来的风，拂过唐将的脸，卷动其颌下须髯飘飘，转而又向着东方的诸夏之地吹去。
虞子期立在草原上，沉默的望着远处牛羊低头啃食的场面。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
虞子期久待边疆，对草原上的动静很敏感，知道是有人来了。
不远处有亲卫守护，能够在此时靠近的大概就是接到他的传信，从月氏处赶回来接受皇帝诏令的文秀。
“君侯增邑五千户，又被任命为河西都护，此乃皇帝信重之意啊，秀在此恭喜君侯。”
文秀笑着上前，对虞子期拱手恭贺，脸上尽是羡慕的神色。
他刚才见过朝廷使者了。
皇帝对他文秀不薄，以出使塞外策动月氏和匈奴相攻的功劳，让他连升数级，获封了右庶长的爵位。
这个爵位已经可以在军中担任中高层将领了，对文秀的封赏不算轻。
可在虞子期面前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八千户的县侯！
位居大唐武将的前四之列，这份封赏和荣誉足以让人眼红。
不过虞子期的战功是实打实的，让人无法质疑，只有羡慕和钦佩的份。
恭喜？
虞子期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一脸羡慕的文秀。
他心中的忧愁散去了不少。
是的。
皇帝确实对他虞子期不薄。
明明是西楚卧底，却在潜伏的唐营中一路高升。
从附属李良的裨将军升为独立带兵的将军，又接着成为镇北将军，之后又当上唐军北伐的主帅，如今还成了大唐新设的河西都护，八千户封邑的历阳侯，是皇帝控扼河西要地的重要人物。
想到自己的升迁之旅，虞子期的眼神不免有些恍惚。
他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对文秀道：“文君同样得了皇帝封赏，我亦当恭喜一二。只是你以后就要随我在这河西与胡夷做伴，可念家乡乎？”
皇帝的诏书里，除了开设河西都护府，任历阳侯虞子期为都护外。还以文秀熟知月氏情况，让他暂时留在河西都护府效力。
在虞子期眼中，河西之地一片蛮荒，他们需要重头开始建设，还要同月氏、匈奴等蛮夷作伴，这和中原生活相比不免艰苦了些。
他想看看文秀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好确定此人心性。
只见文秀兴奋起来：“中原安定，无吾辈立功的机会，只有这塞外边疆才是男儿建功的地方。同建功立业相比，远离家乡与胡人作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文秀当效君侯与淮阴侯，在这边疆奋勇，日后也立下封侯之功，不让皇帝失望！”
文秀意气风发，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满是热血奋斗之意。
虞子期神色动了动。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都知道要建功立业，不让皇帝失望。
他虞子期现在深受皇帝之恩，升迁赏赐不断塞到他手中，难道要因思念家乡而消极行事吗？
皇帝给他的太多了。
虞子期精神一振，对文秀郑重道：“你说的是，皇帝既对吾等信重，吾等当不让他失望才是。”
说着，虞子期又想到文秀刚才提到的淮阴侯韩信，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据朝廷来的使者说，皇帝这次可不只设立了河西都护府。
在长城以北的草原上，大唐还设了一塞北都护府，以协调草原诸部的关系，并负责塞内与塞外的牛马牲畜交易之事。
第一任塞北都护，皇帝选择了曾在北疆和虞子期共事过的韩信。
所以远离中原，在塞外吹风和胡人打交道的可不只是他虞子期一个。
有韩信这个老朋友相陪，虞子期感觉平衡了不少，又被文秀以热血影响，他的心情也高兴起来。
毕竟他又升职了！
河西都护府和塞北都护府的设立，宣告唐军征伐草原之战的落幕。
这一战，唐军彻底粉碎了来自塞外的威胁。
强大的匈奴被击碎，裂成了南北两部。
左贤王带着残军一路逃到漠北，是为北匈奴。
右贤王归附唐国，被养在河西，成为唐国用来钳制月氏的南匈奴，使河西呈现两族并立的状态。
原本被冒顿统一的北部草原，再度裂成了无数部落。
楼烦、白羊、丁零、黄马、黑牛……
这些草原部落势力都不强，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日后将在塞北都护府的监护下为中原提供牛羊牲畜，以换取来自中原的商品。
北疆塞外之地，将成为大唐控制下的牧场。
既然塞外形势已定，除去留守的两支都护驻军外，其余唐军也将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归中原。
出征的唐军开始了回程之旅。
坐镇关中的唐皇依旧没有启程回洛阳。
吴广又在关中待了数日，直到他等待的东西被送了过来。
“陛下，此石液者，出于山泉或地中，能浮于水，遇火则燃，光亮极为耀眼，实乃世间异物也！”
咸阳的少府工坊中，张少君一脸兴奋，向皇帝介绍着几个大罐子里的黑色液体。
这是他们方士团体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成果。
自从出了李太翁药杀齐王之事，皇帝就以此为名，尽收燕齐方士入洛阳。
因有秦始皇坑杀术士在前，他们生怕自己被这场药杀诸侯王的大案牵连，白白丢了性命，一路皆是战战兢兢。
好在唐皇并非嗜杀之辈，除了李太翁作为正犯被处刑外，其余方士并没有被牵连其中，反而还有一部分精通炼药的方士被编入少府，成为新设立的炼金署的成员。
他们的任务是研究各种金石的搭配，弄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同时还承担寻找异物的使命。
这些能被点燃的石液，就是一个方士在关中发现的。
皇帝对此很感兴趣，就让他们弄了许多前来，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石液……”
吴广低语着这个方士们的命名，目光则盯着罐中黑褐色的粘稠液体。
跟随他前来刘邦、蒯彻、陈平等人一边皱着鼻子忍受刺鼻的味道，一边好奇的盯着这东西。
能燃烧的黑色液体，他们以前从未听过。
刘邦嘀咕道：“这东西也不像油脂啊，怎么可能发光呢？”
吴广没有多言，只吩咐道：“倒入池中。”
方士们忙将一部分石液倒入提前挖好的水池。
“点火吧。”
吴广淡淡开口，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此物点燃后，有火焰升腾，陛下还请小心。”
张少君关心的说了一句。
其余方士则接到命令。
一人将点燃的纸扔到池中，落到那黑色的漂浮的液体上。
刹那之间，浓烟滚滚。
有火焰升腾而起，光亮刺眼。
“噫！这东西真烧起来了！”
刘邦叫了一声，忙伸手护着自己的大胡子，后退数步。
旁边的蒯彻和陈平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唯有吴广双目发亮，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
石油。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